穿过无人经过的荒漠——读《食为天》

儿子小时，每年都要抽出一段时间带他去各地走走，一来领略大好风光，二来可趁机遍尝美食。诸多地方小吃，喂养了小儿圆鼓鼓的小肚子。直到今天，他还可以张口即对美食来几句有模有样的品评。十余年，华夏之地仅两地未到。去台湾省手续繁琐，不及往。再就是浪漫又神秘的新疆，那几年总是不能成行，一说二说便搁置下来。小儿读了初中，大把的时间要用在作业上，再也没有机会长时间旅行。新疆之于我，不仅是胡杨林，更是有别于中原的诸多美食。曾梦中穿过无人经过的荒漠，去到西北边陲的绿洲，望见朵朵白云下洁白的羊群，以及美食如林的场面。梦终为梦，但在现实中却很幸运地与王族先生的新作《食为天》相遇。

作家王族在新疆生活二十余载，写下80种新疆美食的前世今生，名《食为天》，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此书色香味俱全，所书新疆美食涉及肉食、蔬菜、面食、瓜果、干果、酿制、茶点、调味品等近十类；制作形式有烧烤、炖煮、红烧、火焖、风干等。美食只名字就让人垂涎欲滴，既有人们熟知的烤羊肉串、拌面、抓饭、大盘鸡、烤包子、手抓肉、烤全羊、薄皮包子、哈密瓜、葡萄干等，亦有鲜为人知的少数民族饮食，如平锅羊肉、缸子肉、椒麻鸡、冬拜吉干、馕坑肉、沙尔阔勒等。不仅如此，王族还对食物的制作者——牧民、兵团人、各民族劳动妇女，甚至是民族历史的研究者进行描述。新疆的博大、厚重得以呈现，新疆美食的狂野质地被彰显出来，而新疆各族人民在对大自然顽强征服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坚韧、质朴和乐观主义精神，也在食物的衬托下展露无遗。

我少时居中原，中原饮食无论名字还是做法，往往中规中矩，我见王族笔下异域，诸多奇物，便觉十分新鲜。包子可以烤着吃，是从《烤包子》一文中得知。用死面擀皮，“把羊肉丁、羊尾巴油、皮芽子、孜然粉、精盐和胡椒粉等和在一起做馅，包好捏死四角，啪的一声贴入馕坑。七八分钟左右，用一把类似于漏勺的器具，将烤熟的包子盛出。细看，包子被烤得皮色黄亮，隐隐透着羊油的沁色。”……文字写得扎实，撇捺都交待得清楚，我读时对这种做法感到异常新奇。新疆的包子是四个角，放入馕坑中烤熟。这种形状和做法超出我的生活经验。中原的包子大多圆形；偶有两个角的长形。长形且两角者亦不多见，至于四角，更是想像不出该是什么模样。包子馅儿往往汁水饱满，圆形更能给予包容，汁液虽可自由流动却又不能游离束缚。但圆形包子包起来比较挑战煮妇技能，居家食用虽不强求精致成十八个褶，但总要褶成圆才算合格。我上网查了四角包子的做法，看起来相对简单。只需四个角折起，捏结实三边四角，又“啪”一下利索而迅速贴入馕坑。这做法，满满的都是游牧民族的粗率和犷放。中原的包子不烤，要蒸。开水锅、笼屉，屉布等一系列跟“蒸”字分不开的家什，琐碎而沉重，恐怕马背难以承受。

西域虽距离中原遥远，却一直关联。王族认为，大凡带“番”“胡”的菜蔬基本来自西域，也有一些是西方经过西域传入中原。

史书中也有记载，张骞在出使西域时，使了点小动作，把好吃的作物种子装进口袋带回中国，之后在中原生根发芽，服务中原百姓的口腔。《番茄》一文写道，“番茄也是从西方传入西域，后又传入中原的蔬菜”。“中国人称呼此物，以西红柿居多，叫番茄者少。在有些地方，甚至从不叫番茄。如果有人冷不丁地说番茄二字，众人会以为说什么茄子呢”。

偶听“番茄”二字，恐怕你也会疑惑地去百度一下，如把西红柿换成番茄，便不会有怎样的疑惑了。中原乡村是称作“番茄”的，后来才知道城市的“西红柿”就是乡村美艳水灵的番茄。想是此物从西域传入中原，便没有再改名换姓，乡村准确地保存了它的大名。郑州有“军嫂茄汁面”连锁面馆，早些年在郑州街头随处可见。就门头匾额看还以为与茄子有关，面端上来才知茄汁原是西红柿汁做成的卤。面很筋道，酸咸适口，关键是那汁，淡淡的鲜甜味，红卤卤地甚是惹眼。我那时胃口还行，一人吃上一大碗，不犯愁。离开郑州，再也没见过如此好吃又好看的茄汁面。

王族用浪漫的笔触写新疆晒番茄，说，“人们把番茄铺到戈壁上，让太阳晒到一定程度后，运往工厂加工成番茄红素”，戈壁赤地千里，荒凉无际，“我每见到晒番茄的场面便不想动了，找一个地方坐下，看红彤彤的番茄一直铺向天际，心情激荡不已”……戈壁滩上晒番茄，旷邈无边里点缀上一只一只红宝石，那是荒凉和繁华的极致冲撞而成的美好啊。我想象着这一番景象，便是到了梦中。中原没有戈壁，只有一马平川春种秋实的庄稼地，永远也看不到这种壮观。我小时候种番茄，在打麦场的一角开辟一个小菜园，茄子辣椒大葱和番茄一个都少不了。麦子高过人小腿，栽下几陇秧苗，浇水施肥后便不再怎么理会。番茄秧长得很快，麦子高过人膝盖，枝秧拖得陇沟间遍是。找来枝杈把秧架起来，不久便结满翠绿翠绿的番茄，哪一日上学经过，转眼瞥见绿叶间一个一个红得耀眼的小灯笼，便知是番茄熟了。

至今与新疆无缘，想想便觉是个遗憾。王族先生说，新疆八月，风光无双，晚霞华美清丽，晨景斑斓多彩，花毯烂漫，温度宜人；此时物产丰美，食味奇绝。

我极爱大漠飞雪，穿过无人经过的荒漠，去和当地人一起品尝“西瓜焖羊肉”，岂不更加美好？

发6月13日《天山时报》

《食为天》

作者：王族

出版社：人民文学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年2月

内容简介：本书记录了作者在新疆生活近三十年所见和品尝过的当地特色美食，包括最具民族特点的烤羊肉、烤包子、手抓饭，以及各民族在游牧生活中就地取材、独自创造的极富营养的食品。也包括新疆当地最受欢迎的水果、物产等。亦有一些物种的来历，在历史上的记载，与历史、民族文化的关系等。作品语言平实，所涉食物皆为作者亲身经历或品尝，有一定的地域特色。

新疆近百种美食的前世今生

游牧沿袭的悠然滋味

绿洲乡村的生存世道

边疆族群的旷世情怀

当当、天猫等有售

作者简介

王族，原籍甘肃天水，

现居乌鲁木齐，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曾在西藏阿里、新疆南疆等地从军十二年，

后进入新疆某出版社工作。

岀版有散文集、诗集、小说集、长篇小说等，

有作品被译为英、日、韩、法、俄、德等文字

在海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