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秋站满心头 | 秦延安

文/秦延安

时光已把秋天推送到了眼前。凉风突起，白露渐生，寒蝉凄切，立秋如一道门槛，让愁苦一夏的人儿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一种如释重负的舒畅心情如果流露出来，便被秋色渲染得十分嚣张。

天一下子被挂高了，云便有了更多的自由空间。若有风来，便跟着风走。殊不知这一场诱惑下潜藏着风险，直到被拽入黑色的风暴跌下天空，云才知中了风的诡计。此时，雨便落了下来。接天连地的雨声，让喧嚣的大地终归平静，一片水天波光。

气温如被淋湿了翅膀，再也挥舞不起来了。虽然它如寒蝉一样，在撕裂中做着最后的挣扎，但只有余威，没有气势。天空被雨水清洗过后变得更加澄净，就连空气也如过滤了似的，在清新中变得温和起来。没有了燥热，草木青绿，花儿娇艳，就连牲畜也变得活跃起来。

山似乎一下子长高了。王维有“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赵孟頫有《鹊华秋色图》，一个诗写山秋，一个笔画秋山。虽然两人相隔几个世纪，山也是不同的山，但秋的意趣却是相同的，大气古远。山的生命是由草木书写的。在秋的装扮下，那些草木都精心装扮，有黄的、红的、绿的，一层层，一片片，让山如穿了花裙子。在阳光的涂抹下，这些色彩更加丰富。因为颜色的不同，山的高低也更显然了。高的更高了些，低的更低了些，山的棱角曲线便更瘦硬、更分明了。山高水阔。那些浩浩荡荡的江流，加紧步伐阔步前进，唯恐落了伍，被冰雪最后困住。

行走城市，穿越乡村，只为看一个清秋。作家王太生说，“寻四只干净的空瓶子，灌秋天的清气。”人间的色彩和岁月的花香，以及凡俗食物所带来的醇香和旷野窸窣的天籁之音，虽不是瓶子所能盛装，却能用心真切地感受。只要你站在旷野里，那些被秋定格的色彩、香味与声音，便如马车呼啸而来。

我喜欢立秋之时，天马行空地行走于乡野。暑意消退的田野里，庄稼在拼着命地生长。稻穗扬花，玉米抱穗，大豆结荚……虽然离丰收还有些时日，但秋的皮鞭已经在辽阔的天宇甩响，那声声似紧的召唤让庄稼不敢怠慢。南瓜已经在藤蔓上挂满，大大小小甚是壮观。攀上墙头的丝瓜与牵牛花赛着吹喇叭，一个吹得金黄，一个吹得艳红，惹得蜜蜂分外忙碌。红薯在沙窝里翻了个身，积淀着最后的糖分。棉花把所有的心事都敞在阳光下，以展示自己的清白和光明磊落。这一种被阳光喂饱的雪白，胜过秋天的云朵。

立秋了，白天一下子变短，夜如纺出的棉线一下子长起来。日头还没有在挂满彩霞的西天完全落下，一弯月牙儿便若隐若现地在东山头上出现了。秋风习习地走过，玉米地里便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天黑月高，那从墙角挤出的虫声充斥了夜晚。南宋诗人刘翰在《立秋》里写道：“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桐月明中。”看着一片星月之下的梧桐，那是怎样的一个清凉快意！

虽然秋意还未浓，但大地已芳华，一切都能触发纤细的情绪产生，让秋站满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