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祖籍北京，现居天津，大学数学专业本科毕业。在国内各大文学期刊发表大量长、中、短篇小说。
关于“四块半”
文 | 王松
所谓“四块半”，是指棺木。棺木也叫“三长两短”。俗话说的“倘有三长两短”，指的就是棺木，意思是有意外的性命之忧。但“三长两短”再换个说法，也叫棺材，这就又有了新意味。棺材和“官”“财”谐音，几千年来，“升官发财”一直是很多人藏在心里的憧憬和梦想。也正因如此，有人送贺礼，竟然就送一只精致的小棺材，这就是我们中国话的神奇与魅力，同一样东西，倘换个说法，东西还是这东西，意思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还说“四块半”。我这里想说的不是“官”“财”，就是棺材。做棺材和卖棺材的地方在天津叫“棺材铺”。其实别的地方也叫棺材铺，但不像天津。比如北京，因为嫌“棺材”丧气，就把棺材铺叫“木厂”。这是因为，当年京杭大运河到通州一带，岸边有很多修船的木厂。冬天河里结冰，没船了，木厂闲着没事，杉木堆着也是堆着，就做棺材卖。于是老北京人为躲“棺材”这俩字，就把棺材铺叫“木厂”，听着也好听；天津人不在乎，棺材铺就叫棺材铺。当年沿街唱“数来宝”的要饭花子，打着竹板扯着脖子唱得字正腔圆：“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棺材铺！”唱得满街筒子的人都能听见。
不过我要说的“四块半”，是另一件事。
1976年，唐山发生大地震。地震的事这里就不说了。我当时正插队，离唐山只有几十公里。房子都塌了，勉强立着的房子也已不能住人。我们集体户在村边，于是就在下坡盖了几个简易的小棚子，用当时的话说叫“临建棚”。这种临建棚是用秫秸夹的，夏秋还行，冬天简直就像睡在野地里，屋里没一点液态的东西。起夜都不用出去，下炕就尿，反正立刻就冻上了，第二天把冰片儿铲出去就行。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的门前竟是一片老坟地。很多棺木都已裸露在外面。从此，我就有了取暖的燃料。也就从那时，我接触了各种各样的棺木。到后来，我甚至只凭燃烧的气味，就能判断出这块棺材板大约是什么年代的。这个本事，恐怕连考古学家也未必有。也许，这就是我写《一溜儿堂》这部小说的动机吧。我总觉得，动机对一个作曲家很重要，但对小说家更重要。因为，动机在这里就不仅是动机了，也是燃点。
感谢《中篇小说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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