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角遗址:黄土掩埋的宋代无棣城

□　本报记者　陈巨慧
　　　　本报通讯员　杜秀峰　游丽霞
　　在无棣县信阳镇闫家花园村正南、城角村西南200米处,有一块南北宽约500米、东西长约1000米的长方形高地,矗立在临河依村的空阔原野上。它明显高出村庄1至2米,地表之上布满瓦砾砖石陶片。因临近城角村,当地人称这里为城角遗址。这处古遗址在各类史志中有过记载,也有过众说纷纭的争论,但直到2018年12月,日照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其进行布点勘探,才真正揭开了它的神秘面纱。
掩埋于黄土之下的古城
　　考古人员对城角遗址进行布点探孔勘探后发现:遗址核心区域(南部城南殿部分)地表及堤堰上散落大量砖瓦碎块,少量泥质红陶、灰陶陶片,还有黑釉、白釉、青白釉瓷片,可辨器型有碗、瓶、盆、罐、缸等。遗址南部区域包含物丰富,因地势起伏,堆积厚度有所不同,低洼处文化堆积在0.5米—1.0米之间,较厚处达1.5米—1.8米。
　　经实勘,城角村西南尚有墟址,周长约2.5公里。东半城系闫家花园村耕地,西半城为德惠新河东堤滩；南半城地表下残砖碎瓦盈布,北半城地表下多有房基夯土。据此推断,南半城毁于战火,北半城系战后有计划迁徙。近年来,城角遗址常有文物出土,如:石棺、铜镜、灰陶、青绿釉瓷碗、兽头瓦当,及白釉、淡天青釉、淡青釉、深绿色釉、黑釉瓷片等,绝大多数为宋代物品。考古人员勘探后初步判断,城角遗址为晚唐至宋时期的一座大型城市聚落遗址。
　　这黄土之下的断壁残垣究竟有着怎样的历史,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呢?
　　“城角遗址就是宋代的无棣县城。”79岁的无棣县教育局退休干部佘洪禄告诉记者,他20多岁的时候曾在城角村一带教书,常常听说有人在遗址上挖出铜钱、瓦罐之类的东西。遗址上到处是废砖碎瓦和残破的瓷片,给当地村民耕种带来极大的不便。佘洪禄还多次带领学生开展义务劳动,去帮助村民捡拾田野里的碎砖瓷片。“那时候村里人都把这片堆满碎砖瓦砾的地方叫古城里、无棣城。”
　　据齐家花园村的李本孝老人说:“听老辈人讲,这里是宋代的老无棣城,因为没有杀人的法场,迁到海丰(今无棣古城)的。也有人说,明朝的时候,燕王扫北时候把这座城给毁了。后来无棣县城就往南移了20里,就是现在的无棣古城。有人用罗经盘测过,说是城角古城遗址与现在的无棣古城在正南正北一条直线上。”
几经迁徙的无棣治所
　　无棣,作为地名始于西周,作为县级行政区划而列于国家版图,始于隋朝。《隋书·地理志》载:“无棣,开皇六年(公元586年)置。”史料记载,隋、唐时期的无棣县大体包括今滨州市无棣、德州市庆云两县的境域,其故城也称作隋唐古城,在今庆云县大胡乡于家店村北。
　　北宋治平年间,无棣县治所迁至保顺镇,即今城角遗址处。《太平寰宇记卷六十七》载,保顺军,本沧州无棣县之保顺镇。周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建为军,以旧镇为名。《宋史·地理志》又载:“保顺军,周置于沧州无棣县东二十里。”“至宋,治平中(公元1064年—公元1067年)徙无棣县治保顺军,即县治置军使。”《元史·地理志》载:“无棣,至元二年(公元1265年)并入乐陵,以县治入济南之棣州,寻复置。”元初(公元1276年)割无棣之半属沧州,半以来属(棣州)。”属沧州者称西无棣县(即今庆云县),治所返迁隋唐无棣城；属棣州者称东无棣县(即今无棣县),治所仍居保顺军。
　　元至正十七年(公元1357年)已是元朝末叶,到处发生农民起义,战争频繁,位于保顺军的东无棣县城毁于兵燹,于是将县城南迁二十里又筑新城。南迁的东无棣县城,就是今济埕路以西的无棣古城。到明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东无棣县为避燕王朱棣之讳改名海丰县,其县城遂称“海丰城”。1914年,海丰县复名无棣县,其城又称无棣城。
　　在清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绘制的《海丰县舆图》中,清楚地标注着古马颊河西岸是汉代龙且城,东岸是无棣城(宋代保顺军城角遗址),保顺军城角遗址南20华里是海丰城(今无棣旧城区),东边是信阳古城(韩信屯兵处)。
八棱子石锤守城池
　　宋代保顺军城的形状很像一个元宝(南北高中间低),现残存的遗址也仍呈南高、中低、北凸之势。乡民们把这片高低不一的区域,由南至北分别称为:城南殿、点将台、鱼塘子、古城里。
　　鱼塘子其实就是后来的官宦人家养鱼的池塘,城中有鱼塘不足为奇,但保顺军城的鱼塘来历颇有传奇色彩,被当地乡民讲得津津有味,传得神乎其神。
　　传说,宋朝的时候,辽国趁着英宗皇帝驾崩神宗继位,宋军守备松懈的时候,派一支部队自海路偷偷摸进宋境,包围了保顺军城。这保顺军城是宋军粮草与战略物资的集散重地,宋军一见辽军来袭,马上把周边乡民聚拢进城,关闭城门严加守备。
　　辽军连续攻打了十天未能打下保顺军城。见硬攻不下,辽军就命令士兵从城外向城里挖地道,城里的人都知道地道要挖进来了,但谁也不知道地道口将在何处出现,就沿着城墙边埋了许多口大缸,灌满了水,百姓和军士日夜轮流守在水缸边听声音、看水面。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保顺军城的守备这天正和众将领商量破敌之策,有谋士献计说,请一高人可破敌军。那谋士讲,这高人姓张,名赟。其祖上为太宗皇帝赏识的大将张凝,因排行老三,人们皆尊称其“张三爷”。张三爷自小熟读兵书,通晓军事,懂奇门八卦,擅排兵布阵,因得罪权贵,被贬返乡,现隐居保顺军城外15里挂甲口。
　　于是守备急令心腹趁着夜色悄悄出城,连夜去请张三爷。张三爷听到辽军困城,气得咬牙切齿,正在着急上火之际,忽闻军中有人来请,连忙收拾行囊跟着军士进了保顺军城。
　　沿城墙走了一圈,张三爷说话了。但他并没有说地道口要从哪儿出来,只说要军民合力在城南殿下面的空地开挖一个一人多深的大池子,待池子挖好后,引城西的河水成为一个水面宽阔的水塘。一天,水塘的水突然下泄,原来辽军挖的地道出口正在塘中,池塘的水把地道全泡塌了,淹死的辽兵不计其数。
　　紧接着,张三爷要守备命令军士乡民,取挖塘之土筑窑垒灶,仿照八棱锤的模样,烧制灰陶,用作破敌“炮弹”利器。守备督促城内军民日夜不息,赶制泥胚彻夜烧制,一时间城内浓烟滚滚,经久不散。不出半月,数以万计的八棱锤烧成出窑。张三爷让军士把城内储备的炮车(抛石车)悉数拉上城头,叫兵士到敌营前骂阵。辽兵一见宋军骂阵,气得火冒三丈,即刻整顿军马发起攻击。宋军兵士见状急忙后撤,辽军一路追击,眼看辽军就要登上吊桥了。张三爷下令炮车齐射,只见恰似小冬瓜般的八棱锤呼啸而出,铺天盖地砸向辽军,砸得辽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这时,守备令旗一摆,宋军打开城门全线出击,保顺军军民手持兵刃奋勇拼杀,杀得辽军溃不成军,大败而逃。宋军缴获了大批兵器、军马、粮草、帐篷,得胜而归。
　　如今城角遗址周围村庄的农户家里,依然保存着许多类似八棱锤的灰陶,当地乡民俗称八棱子青砖,其实这灰陶有二十四棱,八个面,四五公斤重。
　　日照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石念吉考证后说,宋代的时候,炮车已经流行使用,可平原地区没有石头,只能烧棱砖代替石头。将烧制好的八棱青砖装入抛石车皮囊,用来打击来犯的敌军,这八棱青砖相当于守城的滚木擂石和炮兵的炮弹。这种多棱角灰陶在山东区域非常少见,可填补古代军事防御研究的空白。
无棣醉枣名扬江南
　　在城角遗址(宋代保顺军城)东5公里处有一个叫李通判的村庄。《无棣地名志》上说,这村原来叫李家庄,宋朝的时候,因这个村的李之仪任过原州通判,后人引以为荣,遂以官职称谓命名了地名,改为李通判村。
　　李之仪是北宋中后期“苏门”文人集团的重要成员,官至原州(今属甘肃)通判。李之仪一生官职并不显赫,但他与苏轼的文缘友情却流传至今。在无棣,就流传着一个关于醉枣的故事:李之仪闻母病重,匆匆赶回老家,却未及见最后一面。他捧着慈母病重期间亲手为自己选摘酿制的那坛醉枣,悲痛不已。一年后,丧满归任的李之仪将这坛珍贵的醉枣郑重地赠送给了苏轼,二人启封开坛,在沁人心脾的馨香中,只见红枣莹琥珀之光,溢琼浆之气,令人满口生津,神清气爽。苏轼小心地捏起一枚醉枣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酒香和着枣香袭来,顿觉唇齿芬芳,如食仙果。二人睹物思人,即席联成一首七绝:“家母仙逝纪酉年,红枣千里情一坛。三杯白酒祭北堂,长留慈爱在人间。”赋罢,苏轼题笔在坛上写下“醉枣”二字。从此,无棣金丝小枣做成的醉枣名扬江南。
　　村里的耄耋老人讲:李通判村就是李之仪的出生地。据考证,李之仪出生于公元1048年,当时无棣县属沧州,治所位于隋唐旧城(今庆云县大胡乡于家店村北墟址)。宋治平元年(公元1064年),无棣的治所迁于保顺军城,李之仪是否在保顺军城一带生活过尚待考证。但李之仪的堂兄李之纯(宋熙宁三年1070年考中进士),晚年曾回故里无棣祭祖,建李氏书斋“真味堂”,并有李之纯所作《真味堂》诗一首。清康熙年《海丰县志》、民国十四年《无棣县志》及《山东通志》皆有“真味堂在海丰县”的记载。抗战前夕,“真味堂”之匾额仍存。
　　如今,李通判村有1500多人,被划分成了通判一村、通判二村和鲍家村(村民大部分姓鲍)。通判一村姓李的最多,通判二村的李姓也为数不少。通判一村的村干部杜玉忠说:“我们这个村的李姓就和李之仪是一家子。宋朝的时候,黄河多次在这里改道,再加上兵荒马乱,李家庄村民四处逃难,李氏族谱也丢失了。后来局势安定,李氏族人才陆续返回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