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龙河正在清理悬崖上的垃圾。记者 蒋云龙摄
“上下悬崖全靠手臂力量，每次工作都要耗尽体力”
长绳的一端，系在栈道内侧的一棵小树上，在外侧栏杆上再次打结以后，另一端垂入数百米深的峭壁。
手握这根长绳，张龙河攀附而下，身体贴于绝壁，踩在凸起的石头或树根上，一步一步缓缓前行。他必须保持身体的平衡和稳定，然后小心翼翼地拾起脚边的饮料瓶、食品包装袋等垃圾，再一一放入身后的背篓。
张龙河今年26岁，在重庆市云阳县龙缸景区的绝壁上做了两年多的清道夫了。他的搭档，是64岁的父亲张帮应。
每天早晨7点，父子俩背着背篓出发，带着长绳和高空保险带来到景区的栈道上。有垃圾堆积的悬崖，就是他们的工作场所。一般是父亲张帮应在栈道上看护着绳索，张龙河把高空保险带穿在身上，顺着绳索下坠到悬崖，将一段儿悬崖的垃圾捡干净以后，张龙河抓住绳索爬上来。“上下悬崖全靠手臂力量，每次工作都要耗尽体力。”张龙河说。
上午7点到10点，下午4点到7点，每天清理两次。每次都要上下攀爬悬崖几十遍，才只能清理不到100米。一天下来，在悬崖上上下攀爬将近百次，已经是相当繁重的体力活儿了，更别说捡起散落在峭壁四处的垃圾。景区同事打趣说，这父子俩都是“蜘蛛人”。
“几步外就有垃圾桶，扔进去会费多少事儿？”
其实，在国内，许多景区都在名山大川上修建了栈道，而这些景区几乎都面临着峭壁垃圾处理的难题。
在龙缸景区的悬崖上，铺设了3公里左右的栈道供游人游览观景。从栈道往下面的悬崖上望，林木繁茂，岩峰嶙峋的美景里夹杂着不少垃圾，都是游客顺手丢下的饮料瓶、食品袋、塑料雨衣等，犹如美人脸上有刀疤、美食餐盘现苍蝇。
“往悬崖下扔一个矿泉水瓶，是一些游客顺手的事儿。但我要捡起这个矿泉水瓶，得爬下悬崖，甚至花半个多小时。”皮肤黝黑的张龙河，说起话来脸上有腼腆的笑容。说起乱扔垃圾的游客，他更多的是不解：“几步外就有垃圾桶，扔进去会费多少事儿？”
“现在景区有胆子下悬崖的只有他们两个，清理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游客扔垃圾的速度。”景区经理谭中桥说，“也想过找专业清理公司。但是几十米远的一段距离，一年就要100多万元的清理费，我们给不起。”
“能不能给我儿子换个别的工作”
悬崖清理是玩命的活儿。一根长绳，是父子俩性命唯一的依托。
“绳子和保险带都是自己买的，质量特别好。从来不让别人动，更别说外借。”张帮应说，自己和儿子都是山里长大的，在悬崖上做清理的活儿，儿子现在已经比自己更得心应手。
64岁的他觉得自己身子骨还不错，“再干三五年，一点儿问题没有。”张帮应笑呵呵地说。儿子却心疼父亲，“只要体力足够，都让父亲在上面看着，我下去捡。”
在儿子下悬崖的时候，张帮应也担心着儿子。他的双手紧紧握住绳索，眼睛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不断指挥他，语气特别严厉：“靠着里面”“抓紧树”“脚踩实了再走”……
悬崖险峻，一些游客走在栈道上都已经腿软，得扶着山壁才能勉强前行。看见有人攀爬到悬崖下去，游客们陆续围拢过来，“是手机掉下去了吗？”“是在采山货吧？怎么卖？”“是搞极限运动的吗？”……
张龙河说，自己已经习惯被围观了。游客们有的会惊呼几句，大多数人还会谴责扔垃圾的游客，很多人还会拍照发微博、朋友圈，号召朋友们不要在景区乱扔垃圾。
然而，竟会有游客说，“我不扔垃圾，你不就失业了嘛，你还得感谢我哩。”张龙河有些委屈，“我是景区的职工。如果没人扔垃圾，我可以去做别的轻松的工作，也不会少挣多少钱。”
现在，他们的工资并不算高。作为景区的正式职工，景区给张龙河买了三险，每个月工资在3000元左右。父亲张帮应算临时工，有活儿的时候每天工资180元。
不久前，张帮应父子还有一名工友。但是，在工作内容被家人知道以后，那名工人在妻子强烈要求下辞职。张帮应和张龙河两父子，成为景区现在仅有的两名悬崖清道夫。“一直在招新的‘蜘蛛人’，也有人应聘，但是干得最久的一个，也只干了三天就走了。”谭中桥说，现在游客越来越多了，希望大家不要乱扔垃圾。要是以后景区能取消这个工种，那最好不过。
工作间隙，累坏了的张帮应父子俩坐在景区的长椅上休息。张帮应拿出旱烟袋，咬着烟嘴，看着来往的游人不说话，像一座沉默的雕像。张龙河拿出智能手机玩起了游戏，盯着手机屏幕，全神贯注。
过了半晌，张帮应突然说，“也希望领导考虑下，能不能给我儿子换个别的工作。”（记者 蒋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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