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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旧志记载的明清疫情与医家救治

山西地处黄土高原,地形地貌复杂。明清时期,生态环境破坏严重,自然灾害频发,瘟疫接踵而至,甚至一度成为疫病流行的始发地和重灾区。面对疫情肆虐,医生不避风险设法救治,著书立说传播经验,为探索疫病防治作出了宝贵贡献。山西旧志中比较完整地记录了明清以来的历次疫情,也记载了很多医家治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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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疫情频发

雍正《平阳府志》

山西旧志中最早的疫情记载是北魏永平(510)三年,平阳所属的两个县禽昌(今洪洞)、襄陵(今襄汾)发生瘟疫,死亡2730人(清雍正《平阳府志·祥异》)。

到明清时期,志书中的疫情记录显著增多。在明代276年间,山西共发生大的传染病疫情45次,平均每6.13年出现一次。而且,多数发生在明代中后期,特别是万历、崇祯这两个朝代,疫病流行最厉害。

万历皇帝在位48年,共有19次疫灾,平均两年半发生一次;崇祯皇帝在位17年,共有9次疫灾,平均不到两年发生一次。

特别是明万历七年至十七年(1579-1589)、万历三十八年至四十年(1610-1612)、崇祯六年至十七年(1633-1644),这三次瘟疫前后持续了27年。此起彼伏,首尾衔接。频次之高,伤亡之重,令人骇然。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在古代,疫病往往是一种继发性的灾难,伴随旱灾、水灾、蝗灾、地震等自然灾害而来。

如果以“县”为单位统计,山西古代有记载的疫情共739县次。其中,与各种自然灾害伴生的就有679县次,占92%。尤以旱灾最多,约占60%。旱灾发生的时候,空气干燥,水源不洁,容易发生呼吸道、肠道传染病。

在739县次疫情记载中,绝大多数都笼统称为“疫”“大疫”“瘟疫”“疫疠”,只有196县次有明确的疫病名称。

其中,记录最多的是“喉痹”和“白喉”,达82县次。这两种都是白喉杆菌引起的急性传染病。说明以喉症为主的呼吸道疫病,是山西最常见的传染病。如:

明代太原府城图

明万历《山西通志·灾祥》记载:万历三十八年(1610)九月,太原府暴发喉痹疫情,得病一两日毙命,“十家而八九,十人而六七”。晋王府受灾最为严重,朱元璋第十世孙、晋王朱敏淳也染病而死。清光绪《闻喜县志》记载:光绪十五年(1889),流行白喉,死者无数,不少家庭遭到灭门之灾。

记载第二多的是“大头瘟”,俗云“大头伤寒”,旧志中又称为“肿颈”“大头风”“头项肿”等,共有61县次。大头瘟也是山西暴发最集中的传染病,疫情全部发生在明万历九年到十四年(1581-1586)这6年期间,而且集中在晋南、晋 东南地区的平阳府(今临汾)、潞安府(今长治)、泽州(今晋城)。主要病症是面部红肿、颈部肿大。“大头瘟”是个古代名称,在现代医学中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流行性腮腺炎、颜面丹毒等新称谓。

记载第三多的是“鼠疫”,共21县次。鼠疫是最烈性的传染病之一,病死率高。明崇祯十七年(1644)秋天,潞安府及所属州县发生瘟疫,“病者先于腋下股间生一核,或吐淡血即死,不受药饵”(清顺治《潞安府志·纪事》)。这是典型的鼠疫症状。

清末公共卫生学家伍连德对地方志的记载给予高度肯定,称:“地方志的作者不仅记载了患者项部和腋下长有硬血块,而且还记载患者会突然吐血死亡。就我所知,这是目前有关中国肺鼠疫的最古老的记载。”

此外,旧志中还记录了霍乱、转筋霍乱、瘴疫、疟疠、斑疹、痘疮、黍谷、黄肿、人畜共患病等9个病名。

统计发现,在山西有的地区,同一种疫病反复流行。如,平定州(今平定、盂县)在清光绪六年至八年(1880-1882)每年都暴发白喉。山西有记载的2次疟疠,都发生在乐平县(今昔阳)。有记载的4次瘴疫,都发生在永宁州(今吕梁市离石区)。这可能与地理环境有一定关系。比如,明清时期,永宁州四周群山环绕,沟壑纵横,植被茂密,山林间湿热蒸郁,瘴气重,容易发生瘴疫。

旧志中还记载了5次人畜共患的疫病,“瘟疫传流,人畜多毙”。其中一次发生在东南部的晋城,是清道光二年(1822)安南(今越南)进贡的大象路过晋城时带来的,属于传入性疫病。

这些疫病普遍有很强的传染性,“疫死甚多,亲属绝往来”,亲友“病不敢问,死不敢吊”。类似记载,比比皆是。

二、协力救治

明清时期,山西各府、州、县都设有官办的医疗机构——医学和惠民药局,都有独立的办公场所。如明代的太原府医学,设在活牛市街(现在解放路钟楼街到开化市街的路段);浮山县医学,设在县衙左侧,有三间正房,一座门楼。只有岳阳县(今安泽)医学,是借住在寺庙内办公。

医学负责地方的卫生行政,但政治地位不高。府医学设正科一人,从九品,是古代九品十八级官制中的第十八级。州医学设典科一人,县医学设训科一人,连十八级也够不上,都是未入流,有官职无俸禄。

府、州、县医学是明代洪武年间朱元璋下诏普遍建立的。到了明朝后期,由于得不到官方和社会的重视,即使在疫病高发的万历年间,有不少州县的医学就已经废弃了。

太原府所属州县城图(康熙《山西通志》)

以太原府为例。明代,太原府辖忻州、代州、岢岚、保德4个州,阳曲、太原等20个县。除阳曲县因与太原府同在一城没有独立设置县医学以外,其余州县在明初都设有医学。到明万历年间,仅存的只有忻州、代州2个州医学,太谷、祁县、交城、文水、崞县、兴县6个县医学,其余2个州医学和13个县医学都已废弃。废弃比例高达65%。万历年间之所以成为山西疫病史上疫灾最严重的时期,不能说全是天灾。

清代康熙年间,由于多年没有疫情,医学的地位有所下降。朔州、平定、沁州等5个州医学,太原、清源(今清徐)、文水等15个县医学,都已经废弃。甚至连明代时期疫病的重灾区——潞安府,府医学都不复存在了。

当时,社会普遍重视科举考试,徐沟等县的医学被改为书院,用于办学。静乐县医学被改为社学。清康熙三十七年(1698)夏,静乐县瘟疫大作,人畜死亡众多。知县李士俊施药治瘟,用郝医生负责其事。疫情过后,李士俊想收回社学,恢复医学,受到各种阻挠,最终不了了之。

所以说,府、州、县医学的这种机构设置和人员配置,应付日常可以,应付大规模的疫病就非常吃力,需要官府把一些地方名医临时招集到医学或者惠民药局,设方备药,防控救治。

光绪《山西通志·艺术录》

清光绪《山西通志·艺术录》记录了明清时期111位医术高超、卓有行谊的医家。他们中有一类人是出身于医学世家,如阳高张组家族被称为“三世儒医”、蒲州杨炳家族被称为“药丸杨氏”,都有较深的家学渊源;也有一类人是儒生出身,如曲沃苏仰伊、介休武瓛、猗氏杨斌等,因为父母久病难愈,发愤学医,后成为名医;还有一类人,是因为科举落榜,如绛县贾凝禧、阳高张祖等,立志悬壶济世,“不为良相,必为良医”。这三类人,是明清山西名医中的大多数。无论哪一种,都有一定文化基础和悬壶济世思想。

在疫情来临之际,特殊的职业使医生成为最直接接触疫病的人。他们目睹疫情之重、灾民之惨,不避疫气,不辞劳苦,施医送药,努力救治。

如,清道光二年(1822),蒲县发生瘟疫,针灸名医曹俊对登门求诊者积极治疗,夜半数起,不以为苦,应手奏功,活人甚多。另一位蒲县名医曹力壮,舍药施方,治愈众多,乡里士绅向他赠送“功侔良相”门匾,赞扬他功德堪比良相。

山西旧志还记载了一些中医治疫的方剂或者药名。如:

清道光《太平县志》卷十五记载:道光元年(1821)秋,太平县(今襄汾)大疫。病人症状为:“沉晕吐泻,四肢发搐,指甲先青,遍体遂青,缓治即死。”治疗方法是:将舌根下的青红紫泡,用针刺破直到出血,再将血点敷上雄黄,让病人蒙头出汗,三日内不要受风,可以见效。或者用“平安散”及“藿香正气丸”。另外,佩带装有“方羌活、白芷、柴胡、细辛、吴茱萸、大黄各一钱”的小药袋,也可以避疫。

这里所说的“沉晕吐泻,四肢发搐,指甲先青,遍体遂青,缓治即死”,是霍乱的典型症状。志书中的这条记载说明,在1820年前后世界第一次霍乱大流行期间霍乱首次传入中国时,山西就是第一批受灾区。

明万历《山西通志·技术》记载了大同医生任服远治疗瘟疫的事。万历八年(1580),大同发生瘟疫,传染性极强,十家九病,被染者接连死亡,亲友不敢探望或吊丧。任服远的曾祖父任荣是大同有名的医生,在世时妙手回春,多次治好疑难杂症,去世后又被百姓神化,传说他几次在外地显迹。任远服出身于这样一个医学世家,大疫当前,苦思冥想,不得其法,觉得愧对先人,愧对乡亲。有一天,梦见曾祖父告他“取松黄岗普济消毒服饮之”。醒来后,翻找到这个药方,照方抓药,药效很好。他“身亲诊视,不避传染”,前后救活数千人,被称为“神医”。

托梦也许是故弄玄虚,但药方本身却实有其事。

金元四大家之一李杲

“普济消毒饮”记录在李杲的名著《东垣试效方》中。李杲是中国医学史上著名的金元四大家之一,他首创了这个药方,治疗大头瘟有特效。万历八年大同发生的这次瘟疫,史志中没有记载疫名,也没有记载病症。任服远的这个故事,可以佐证疫病有可能是大头瘟。

三、成效彰显

山西的一些医家在长期的治疫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特别是在治疗伤寒、痘症等常见传染病方面取得了较高的医学成就。

清光绪《山西通志》收录的伤寒名家有:长治申相、李从泰、临晋张无妄、虞乡樊希先、长子蔡开周、长治丁怀、大同张文耀、阳高张组、沁州郭明威、平定魏泰等。

针灸名家有:乡宁郑郊、绛州罗秉礼、祁县吕肇勋、翼城左见龙、永济杨光庭、孝义魏国钦、左云王利仁、盂县张楷、平陆赵遵程、绛县曹鹤征、稷山史凤集、蒲县曹俊等。

痘症名家有:榆社李天培、绛州张洪烈等。

其中的一些人把自己的治疫经验和研究写成著作,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医学财富。

山西现存旧志中的“经籍志”“艺术录”“方技”“艺文”等篇目中,收录了历代医学著作目录200多部,仅治疗伤寒的就有《伤寒尊是》《伤寒金镜录》《伤寒条辨要解》《伤寒心源》《伤寒捷法歌》《诊家秘要》等20余部。

特别可贵的是,一些医家不迷信权威,不拘泥教条,在实践中敢于求真出新。

张仲景《伤寒论》

如,明代沁州人郭明威,和儒医杨国泰一道,根据自己的亲身实践,对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大胆删定更正,“明著其失”,告诫同行要辩证论治。

明代猗氏人潘毓儁,精通《内经》,每次配方,“多出新意,往往奇中”。

清代长治人罗从可,对轰动当时的医学新著《医林改错》梳理勘误,撰写成《医林酌中》,“以矫其偏”。

他们的医学成就和贡献受到社会好评,不少人被冠以“神医”称号,有的被称为“良医”(长治申相)、“半仙”(夏县赵含光)、“神针罗”(绛州罗秉礼)、“李仙”(大同李春先)等。他们中的一些人,有的晚年得子、开枝散叶,有的子孙学业有成、仕途通达,都被看作是积德行善的回报。

他们的医术水平也得到官方的肯定。其中一些人,被任命为州县医学机构负责人,如明代沁州人霍迎祉被公举为州医学典科,高平人祁芳担任了县医学训科。

一些人被选拔进入更高一级的王府良医所,如明代屯留人李行监升为晋王府良医。

还有的进了国家最高医学机构。如明代泽州人程应宠等被选入太医院,平定人吕瑛由医学典科被选入御药局,“名动中外”。翼城人左见龙被选入太医院后,多次为后宫看病,获得御赐“真国手”匾。

郑郊郑都兄弟入祀乡贤祠(乾隆《乡宁县志·艺文》)

还有一些人,如明代乡宁人郑郊、郑都兄弟,死后被奉祀到乡贤祠,树为后世学习的楷模。明代蒲州人杨炳,去世后官府为他建立了专祠,世代接受敬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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