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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心璃语 | 一个晴天、两只春天与三片叶子

山中何事?

松花酿酒,

春水煎茶。

张可久  

一个晴天

一抹阳光从叶间漏下来,缓慢步行,步伐蹒跚如老人悠闲,一抬头却是孩子的乍然欢欣——这一整个天晴、阳光,皆都被树叶兜住了,这些阳光都被绿色染成淡淡的薄影,树梢间随风穿梭的小世界了。那叶子浅些的,被阳光印成半透明的色,轻轻浅浅地挂在那里,像是挂着一只只水汪汪的眼睛,稍不留意,那薄薄的绿影就要被春风给吹散了,而那深些的则交错纵横印在浅的身上,一层一层,像少女唇抿过留下的温度,精巧极了。

这天气看着便让人心情大好,几缕光从叶间渗透刚好抓在手中,热腾腾得留着叶子的涩与香,才发觉春已然过半,脱了刚刚换上的春衫,夏天又在面前翘首而待了。

两只春天

闲闲。

时光长。

早晨刚漏得一线天光转眼变成了溏心蛋似的落日,打个哈欠一日就又过去了。春日渐暖,近来喜欢在阳台上吹吹风,看看远方的云,挨得最近的是那颗玉兰树,颤颤巍巍将芽儿递到手边。楼旁前几日开得玉兰都落尽了,生出了肥美的绿叶在风中上上下下荡来荡去,不加胭脂粉味的,日日长一两寸,鲜嫩的绿意惹人欣喜。这一星绿意可不得了。

是从寂静中冒出的一点鲜霁的生气。

俞平伯先生曾写过这样一段文字:

“死样的寂每每促生胎动的潜能,惟万寂之中留下一分两分的喧哗,使就烬的赤灰不致以内炎而重生烟焰;故未全枯寂的外缘正能孕育着止水一泓似的心境。这也无烦高谈妙谛,只当咱们清眠不熟的时光便可以稍稍体验这番悬谈了。闲闲的意想,乍生乍灭,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不关痛痒,比强制吾心,一念不着的滋味如何?这想必有人能辨别的。”

一念不着的滋味如何?世间有许多值得,闲闲才能拥抱其中滋味。都说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日日晨起夜气方回时看这鲜霁的绿意,它也早该将那抹绿影也伸进我的梦中了吧。

叶子这样,春天也是这样。

三片叶子

都说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难具,其实这外物之影与内心之影互相角逐,贪图留一点感受到的感受反而不美了,不如只是闲闲地看、听、赏,在脑中留下的影经过时间与记忆的陈酿,不经意有一天,想起便如踏叶堆而行,点缀在身旁,发出沙沙的响了。

弯腰拾起一片叶子,尽是闲闲的感动。

一片叶子,可以是从树梢蜕下的一层薄影;

一片叶子,可以是用天光点染的一抹惬意;

一片叶子,可以是在怀念撷取的一星触动。

一片叶子,如果脱离了它的根,会将它做成薄如蝉翼的杯子,轻轻浅浅,印上它脉络的虚影,再添上春水煎茶,注入生的灵魂。

从杯外瞧,简简单单的形态,叶脉半隐在水中半浮在眼前,以手触摸也古拙顿挫别有意味,于是便饮茶——谁知一低头,天光似的茶色将叶完完整整全呈现倒映在杯中了。

于是先观汤色,再将这杯薄如叶片的杯子拿起,静心,饮茶。

这样不着一物,低头恰能看到,饮茶完毕又半隐半浮在虚中的妙意,随茶水微漾而时时不同的趣意,沿着叶尖悄悄显了色,一齐化作饮茶人闲闲的欣然了。

熏熏然,大好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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