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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曾拥抱着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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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6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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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15日 星期二 18:55

昨天下午,正在电脑前的我,刚登录上网页版的微信,便看到专业群变橙的对话框,点击进入,是温同学发了一个截图,艾特了邢同学,放大后看到加黑字体'警方接到雪莉死亡申告’。

我不是一个追星人,所以,几乎不知道这个韩国女星,以为是邢同学饭的一个爱豆,便特意去微博搜索崔雪莉。信息渐渐出现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名词——激凸点,恍惚的觉得好像与她有关。到知乎求证,果然是我之前无意间看到的那个解放天性的姑娘,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正大光明将Bra舍弃后的自由肉体给我带来的冲击。虽然在欧美国家这种行为比较普遍,但是在亚洲这片土地上,她敢于如此,说实话,我打心底里佩服她的勇气。但,我不是粉丝,也不是追星人,又几乎不喜欢在社交平台留言评论,只是在心底里默默记得有张照片,照片上那个不穿Bra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拥有一双弯弯的眼睛,很幸福,很开心,又很享受的模样。而我在得知她去世的消息之后,通过多个社交媒介查询后,才知道,她其实并不开心,她承受着外界的恶意,以及那些恶意附赠给她的抑郁症。

有人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有人说,当你死去,全世界才开始爱你。

有人说,没有人会真正爱崔雪莉,她的离去只会让人们当做一场新的消费。开始我不懂,后来,行走在车流拥挤的道路上,我突然明白,在这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周身的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她的消亡只会被当成人们口中一时的谈资,或一时的话题。微博上,它作为一个热度,甚至持续不到二十四小时。却有很多人会因为涉及到与她相关的言谈,而为自己赚来一大波流量。

有时候,我会觉得,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慧的存在;有时候,我又会觉得,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愚笨的存在。因为我们总是不长记性。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空闲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关注着崔雪莉事件的进展和周边,纵使在我想要写一些不相关的东西的时候,思路也会被她的离去而打乱。

下午看视频,她眼含泪光说“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唯独对我戴着有色眼镜……”末了,她像开玩笑一样傻笑着,对着镜头说“记者朋友们,请好好疼爱我吧。观众朋友们,请好好疼爱我吧。”双眸之中却反射出晶莹的泪光。

这些情节让我无法释怀。

我想写点什么,不是为了蹭热点。更何况,关注我的读者,大概都会发现,在'烨子的树洞’开放近一年时间里,我从来没有一篇文章是紧跟热点而写的。因为我的出发点从来都是先做最好自己。

这次,我只是想要不自量力的,企图借由一己之力,呼吁大家关注下“抑郁症”。我也曾对这个疾病有着深深的误解,直到我的母亲亲自拥抱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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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属窗被拉开的二十厘米左右的缝隙里,吹来的是2017年4月29日的晚风。

天气里显示今天的日落在19:00,现在的时间18:10,天还是亮,只是稍稍有些尘土的颜色,大概楼下是川流不息奔腾着的车辆,以及施工不止附赠的扬尘。陪母亲一路走到医院餐厅。

医院餐厅位于整个医院西南角的二楼。布局简单。

阳光洒在台阶上,热腾腾的,本来走路就慢的母亲,走路变得又慢了许多,通常大步流星的我也跟着将本该落地的脚刻意悬在了空中久一点点,跟着母亲变慢。将台阶一层一层的拉到身后,走到尽头时左转,出现在眼前的除了一片稀碎的光亮,便是一层由几条透明橡胶拼凑而成的门帘。

门帘拉开,里面有一股凉风袭裹全身。厨房的两扇门有一个开着,探头过去可以看到三个身着白色衣服的厨师各自忙活着。

通往用餐区的另一扇门开得堂堂正正,两张桌子的缝隙处,一个身着浅驼色风衣的瘦弱的女性在等饭。她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一次性塑料饭盒,大概是要外带。一份混沌,一个包子,两个菜卷。人名币七块。走了,约莫半分钟又拐回来,说拿一个咸鸭蛋。没味儿ta吃不下去。柜台收银的黑色长裙眼镜女将咸鸭蛋拿给她,风衣瘦弱女将一枚硬币放在桌面上。

柜台收银黑色长裙眼镜女说:“咸鸭蛋两块。咸鸡蛋一块。”

风衣瘦弱女回:“那就拿个咸鸡蛋吧。”

这时候,胖胖的和蔼的老板娘已经在为母亲盛面汤。她替同房的另一个阿姨也带了一份。上午也是如此。

老板娘见风衣瘦弱女又回来,便问要不要也带份面汤回去?免费的。

大概是风衣瘦弱女太瘦弱了。我没听到她说话。

返程,我拎着两份面汤,母亲拎着一个菜卷出门后,母亲对我说:“她那么瘦,她女儿胖的很,前两天一直哭一直哭……不知道怎么了……”

母亲说这话时,我看向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心里疑惑着想要问:“你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走到急诊楼的拐角处,风衣瘦弱女就跟了上来。同她打招呼。

“怎么没让她下来吃饭,顺便也走走?”我多嘴问了一句。

“放假了。没人开条……”风衣瘦弱女尴尬地笑笑,脚步不曾停下来。甚至在晚风中的步履更快了。

百米内的暗红色凉亭是这个医院里唯一可供消遣的区域。此外,整个医院,除了一个容纳二十人左右的餐厅与一个几乎看不到空间的停车场,所有的楼房,都是门诊部,急诊部和住院部。

此时,暗红色凉亭里闲聊的人们大多都由各种坐姿转换成了各具风格的直立,三三两两。大概是晚饭时间到了。要去找吃食了。

“去吃饭?”母亲与一个中年男子身后的苍发老人打招呼。语调平缓。

“他要去外面。他一顿饭要吃好多钱。”苍发老人显然是中年男子的父亲。

与他们距离拉开后,母亲说他(中年男子)有两个孩子,在外面打工犯病三次了,媳妇在家看孩子,他爹在这里照顾他……

母亲就像在自己家里跟我唠家常一样,对我说着这个荒野孤岛一样的医院里的人和事。没毛病。只是,在这个医院里待了一下午之后,我的内心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愿意同母亲交流这里的病人如何。病情如何。家人如何。甚至开始除了微笑招呼以外,我再也不愿意多与他们有什么深入的接触。因为,我不知道站在我身边的哪一个是被贴上'正常人’标签的人,哪一个是被贴上'病人’标签的人。所以,只有他们主动跟我说话时,我才笑着回答。问啥回啥。不再多说一句话。

我们走到母亲住院部的楼下时,下午五点多的阳光,打在左手边枝叶新吐的繁茂大树上,细碎的树叶,本来该是躁动可爱的,但在那一刻的我看来,那风中颤动着的树叶的绿,却被蒙上了厚重的一层灰色。连同门旁的那三两朵盛开貌似月季的红色花朵,也像肺结核病人咳出的鲜血。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仿佛不是正常的我处在不正常的人群里,更像是这里的人们都是正常人,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一个。

母亲在这里住院有20天了。

4月26号以及之前的时间,我几乎每天给她打电话。

开始是气愤。困惑。不解。

后来是电话一接通,我便会泪流不止。

再后来是纵使已经挂掉了电话,眼泪也会一直一直地往外流。

就像人生中出现的初潮,不可控,只能让它顺其自然地淌。

最后的最后,我的头脑开始恢复理智。像失忆后又重新拾起古远时期缓存的情景片段似的。抑郁症的人有哪些症状?以及,我们应该怎样与他们相处?

之后,我打的每一通电话几乎都是你今天做了什么?一天三顿饭都是吃的什么?味道怎样?然后说我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内容像复制粘贴,可日期却一直在日历上累加着。

前天给母亲打电话。她问我五一放假没。我说放假了,三天。顿了零点几秒钟后,我又问,你想我不想?她回,怎么不想?!我说,那我去医院看你?她方松口说,那你来吧。火车站12路、5路直接到商丘市第二人民医院门口下车。乘车路线她说了不止三遍。我说好。我周六早上过去。到楼下给你打电话。

昨晚上看车票,早上的车票都售空了。最早只有今天的10:59的K5358。12:41到商丘火车站。进入候车厅时,我电话她说我最早也要13:00才能到医院。她说好,到了打电话,会去楼下接我。

可火车还未进入商丘边界时,她的电话便一通接着一通的打来。

火车站门口有61路、23路、1路,却没见12路与5路。百度地图打开,输入目的地。2.8公里。步行过去。

还有500米时,我电话母亲,说我的位置。爸爸过来接我,两个人步行会合,一同归。他胖了。

他说,母亲已在医院门外等了我一个小时。

他说,母亲说要等我到了才吃午饭。要跟我一起吃。

午饭在医院餐厅。看菜单,因为顶着太阳走了一路,我想吃点带汤的食物,便点了一份鸡蛋面。他俩却一致说汤面不行,要吃就吃这里的炒面。

“那就要炒面吧。”我说。

“两份炒面。”爸说。

炒面的量特别足。大约是学校餐厅里两人份的样子。我显然是吃不完的,母亲那份虽然少了点,但也是吃不完的。于是,两人都拨给了爸。

爸吃饭火速。我与母亲,慢慢吃。从前家里吃饭总是我压轴。而现在母亲吃饭的速度变得比我还要慢。我配合着她的速度。两人几乎同时吃完。

期间,爸与那个胖胖的和蔼的老板娘聊天,聊餐厅生意,主厨换了好几个,第一个年长的盐味重,被投诉了,再做饭不敢放盐了,味淡了,又被投诉了。第二个主厨只会做菜。前段时间一个年轻的主厨,本身买的面条就有些薄,煮的时间又长,最后变成糊涂面了。又被投诉了。如此往复,餐厅生意也惨淡了。

饭后回到母亲的住处。一座灰旧的楼房,总共三层。单单从脚下的石灰地来看,这座楼要比我年长许多。门厅突出来贴字标的位置,只有门诊部三个字的轮廓,字标已经掉了。门诊部三个字的周边还有一层一层深浅不一的尘土黏在上面。好像这里是被圈入拆迁的高危地带似的。

正要迈步进入时,错对面走出来两个姑娘,湿着头发,嘻笑着与爸打招呼,高中生的年纪,后来知道其中一个17岁。一个是孩子的母亲。晚饭陪母亲到医院外散步回来时,17岁的姑娘正在疗工室看国产动画片熊出没。她一个人。看得痴迷。

进入门诊部,一行三人,依旧慢慢的左脚换右脚,晃着脚步,刚到三楼,便有一个头发黑白参差不齐的爷爷微微笑着看向我,犹如期待着排队就可以领到糖的孩子般,瞳孔里有种甜而不腻的纯粹,他身边还有一个同他年龄相仿的的女伴,也是笑笑的注视着我,我回之以微笑,并招呼说叔叔好。阿姨好。他们这才笑着点点头,又点点头。又问我是母亲的什么人。

“俺闺女。”母亲与爸这样回答。很骄傲的样子。我依旧只是笑笑。

与母亲同房的另一个阿姨,比母亲年长几岁,却比母亲看上去要年轻许多。上楼前,听爸说这个阿姨在银行当会计,最近在打官司。

母亲出去,我在屋里时,阿姨同我说话。她说自己年轻时就得了这个病,三十多岁时晚上就要靠安眠药才能睡着,压力太大,中间吃过安眠药,睡了三天三夜,抢救了回来。后来喝过农药,抢救了回来。那时候老想着自杀,总觉得死了之后什么都会解决什么都会变好。后来病好些了又觉得为什么要自杀呢?为什么要死呢?想不通。

饭后,八点多楼道里一个姑娘的声音传来,“领药了领药了……”母亲同阿姨一同前往,又一前一后回来,将药安放好。收拾东西,关门,到医院外散步,看广场舞。

过马路时,医院正门口的马路上没有红绿灯,我站在她俩中间,揽着她俩的左右胳膊,注意着左右的来往车辆,空隙时便牵着她俩往前走,这个时候,两个比我身高矮出一个脑袋的他们像孩子。安稳地待在我的两边。

母亲跟着广场舞的大团队一起伸胳膊晃腿,我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又笑,原来母亲不是不爱跳舞,而且四肢真的不怎么协调。又暗自庆幸自己得亏没遗传到她的这个“优良基因”。阿姨也在一旁看了会儿,没几分钟便说她要去走走路,晚饭吃多了。又顺手摸了摸小腹。

与她聊天很多,差点以为她没有'抑郁症’这个标签在身上。正要回之好的时候,我先说了,你注意点车,当心些。她笑着回我'没事,我自己可以的。’随即,便转身走了。

母亲又跳了三首歌,突然转身对我说,咱去买水果吧。我迅速保存正在编辑的文字,关掉手机,回应她说好。

过马路时,我牵着她的右手腕,她安静地在我的手心里,没有一点儿挣扎动弹,再用心感受一点,我的指腹能触摸到她手腕脉搏处的跳动。我的脑子里出现的是现在的母亲就是个孩子。而我应该牵着她的手,带她过马路,哄她开心,陪她睡觉。

现在生着病的她依旧会为了让我多吃一些东西而说是她自己想吃。让我买她一路嚷嚷着想要吃的东西,买回来后,她自己却几乎不吃,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着让我吃。她依旧会在我吃饭的时候说我瘦,却在我穿衣服时说我太胖。她还是那个母亲,只是,她的身上多了一个疾病的标签——抑郁症。

我努力开导,但我更知道母亲的固执,不是我能够消化的。当下的我所能做的,不过是接受她所有的一切。让我哭泣时,我就哭泣好了;让我悲伤忧虑到每天如同同行尸走肉一般,我就行尸走肉好了;一个人难过到忍不住的时候,就放肆发泄好了……让我感到幸福围绕时,我就珍惜那幸福体验好了……

此时,在狭小的住房里,由于药物的作用,白天不能入睡的母亲的鼾声或沉或浮。她躺在我的旁边,一个人却占据了床上三分之二的空间。我局促着身体,蜷缩着双腿。长那么大,在这深夜里第一次听到母亲的鼾声,感到的却不是惊讶或诧异,而是一种久违的,能够安抚内心的安详。

她就在我旁边。只不过,她是个需要被细心照料的孩子。

这又有什么呢?

更何况,曾经的我们,谁又不是个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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