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真我”,就是不花心
生命,该在何处安顿,这是一大哲学问题。
颜回问孔子:孟孙才的母亲死了,他哭泣却没有眼泪,心中不悲戚,居丧不哀痛。眼泪、悲戚、哀痛三者全无,却以善于办丧而闻名鲁国。怎么会有这种不具其实却享有虚名的事呢?这是我奇怪的一点。
孔子回答:孟孙氏已经尽到了居丧之道,他比知道丧礼的人强多了。丧事本应简化,无奈人们却做不到,孟孙氏已经简化了。孟孙氏不知何为生,何为死,不知道何为先,何为后,他完全顺应自然的变化,来应对那些不可知的变化。
这是一个体认自然的人,没有生死之别,没有时间观念,生死都在大道之中,何必做徒劳的修饰或者抗争?
再说,你以为将要变化了,可谁知道其实并没有变化?你以为没有变化,可谁知道其实已经变了呢?你和我一样都还在梦中,没有觉醒过来啊。
孟孙氏才是真正觉醒的人,形体有变化,心神却并没有损伤;躯体有转化,精神却并没有死亡。
他懂得生死如一,尽管他遵循着世俗的礼教,别人哭他也哭,可他心里面却并不觉得值得悲伤啊。
世人都相互表白,这就是我。可谁知道这个“我”真的就是“我”吗?
什么是真我?一般认为,这是佛教的概念。其实,庄子虽然没有明确提出“真我”这个词,却早已提出了“真我”这个问题,紧承前面所说的“真人”。
人的一生都在寻找真我,可“真我”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又究竟在哪里?
在老子那里,“真我”就相当于“婴儿”“赤子”,婴儿是最纯真无邪的,没有受到外物的玷染,不被外物所引诱。婴儿是最柔最弱的,却最有生机:“毒虫不蛰,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他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什么是心机:“含德之厚,比于赤子”。他的喜怒哀乐,都是随性(自然)而起,随性(自然)而灭。
“真我”在哪里?
“真我”表现在人的精神中,是精神自由或自在。不受形体的拘束,不受外物的引诱,不受人为观念的左右。一句话,它只受自然规律的影响。譬如说,生和死,都是人为界定的观念,我们也完全可以将生叫做死,将死叫做生,为什么一定要认为生就比死好呢?事实上,有的人,生不如死,有的人,虽死犹生。
“真我”就是要跳出人为的枷锁,他人眼里的“我”未必是“真我”,展示给他人看的“我”也不一定是“真我”,否则,这个“我”可能就是人为的魔咒。
如果套用康德的概念,“真我”是自由意志的体现,不须自身以外某种东西作为原因的时候才活动,当然,这种自由必须服从自然规律的命令(以天为宗),因此,其背后隐藏着自律的意志:不自我戕害,不自我玷污。庄子用“无心”一词来表达。用如今流行的一个词:真我对世界不花心。
你梦为鸟,就在天空中飞翔;梦作鱼,就在水里游玩。
在这里,孔子依然是庄子化了的孔子,他提出的问题与庄子梦蝶如此一辙:
无法分辨今天正在说话的我们,是醒着的呢?还是在做梦呢?
这就是庄子。在庄子看来,“真我”是具有真知的“我”,是理解生命真谛的,这一点可能就是庄学与孔学之间的最大差别。作为哲学家,他也在追问生命的来历和去向,即何谓天生,何谓人为。但他更重视的是生命在何处安顿。
他认为,“真我”碰到舒适的情境,不必笑而后乐;想笑的时候,不必安排好一切才笑;听从自然的安排,顺应自然的变化,就可以进入道的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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