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花香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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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已盈满桂花香。

不过月余，曾苍翠的桂花林，如今已是橙红、鹅黄、皎白密簇的盛放，长草柔美、泥土松软，每一步都踏着温柔。穿梭林间，每一种仰望都是明媚，每一口呼吸都沁人心脾。忽而一阵风，便是桂花落雨的人间，比起晏几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伤怀，此刻诗韵是染了光的明丽温润，连“拂了一身还满”的字句挪用此处，都温柔动人了起来。

在长椅上久坐，任桂花的香韵环伺，沾染发梢衣襟，就像洗了场桂花浴，让通体透香，齿颊生津。这样，别离时还觉着有花枝绕肩，便不会把离情衬成哀景，只作同行。

出了桂花林，转身便入月季园。等了一季的凋零，如今又成瑰丽。大朵大朵的嫣红浅粉交叠盛放，恰好与湖畔摇曳的夹竹桃相呼应，仿佛暖意从土壤绵延到了波光又开成了天际下的招摇，而粉色浪花的边界是黄金柳的明艳，让阴沉的天空有了光的温度。

光下，是一株小小的金桂，依着凉亭一角，好像在与小憩的人私语，我没有去探听他们的秘密，只是顺着翠竹的蜿蜒继续前行。竹径旁的紫薇苑终于落尽斑斓，累累的硕果倒成了灰喜鹊的天堂，他们穿着蓝色的燕尾服，成群结队在遮挡了一半身子的蔓草间享用紫薇树上落下的圆滚滚的小果子。那果子，大概是极鲜美的，不然怎么一只只小喜鹊都是珠圆玉润的模样呢？

令我惊诧的是，侧柏下彼岸花曾盛放又凋零的苍翠间，竟在一场秋雨后，又生发出一片嫣红。虽不及初秋时簇密，却足以聚成一片坠落人间的晚霞，等蝴蝶翩跹，让红尘驻足。

花的尽头，是凌霄攀援的长廊，横穿长廊，是另一片嫣红点缀的蔓草，更让我诧异的是，这草色烟波间，拔地而起的三株高木，竟然也开满了金色的桂花。我曾多少次从此间经过，闻过五月细雨中樟木的馨香，看过红叶李满树的烂漫，竟从未注意过这几株几乎可以和香樟并肩的绿树。直到此刻，忽然被花香惊觉，才识得它的存在。想来人生路漫，我们总在爱不值得的人、走很多的弯路、看重复的风景、吃相同的食物、被生活圈养，又如何能开出惊觉世人的花朵来呢？

不远处的乌桕已有一片嫣红，愉悦蓼也在蓄力一场旷野的盛放，秋的斑斓几乎要到了初冬才得以丰盈，又在短暂的光阴里凋零。生命又何尝不是这样一场成住坏空的途经呢？

看似都要衰败，可我还是想在枯萎到来前，有过惊世骇俗的盛放。

如春如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