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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经|吃是一种漂流的命运,大概谁也不能改变它

年底在浙江嵊州,一个诞生了领带和越剧的小城市,现时节却只有寒冷。到了年末,漫天雪花飘舞起来,不由想到越剧里若干经典场景:被驱逐出门的方卿,冒着大雪赶路;流落街头的祥林嫂,在雪花里乞讨。南方的这种寒冷,到了一定时候,真是逼死人。

细碎的雪花大片往下落,一下子山川河流就白茫茫一片。雪中觅食,更增加了愁人的气氛。

很多同行者去吃火锅,说是驱寒,我实在不喜欢火锅,或者狭义地说,流落在外乡的重庆火锅——现在占领了大半个中国。

大陆火锅不细分,其实仔细分类,何止一种?北京的涮羊肉,江南的暖锅,广东的打边炉,潮汕的盆菜,四川的半汤半菜——豆瓣酱生炒一只公鸡,吃完了加菜炖,都是可以可以取暖的锅子;前一个月在台北,也是有天阴寒的不得了,说去吃姜母鸭,也是一种暖锅,麻油生姜炒大块番鸭,先要要喝浓浓的汤,有药香,雨夜驱寒必备——南方的冬夜,正是淋漓的食物。

吃完了等出租,旁边站着一个瘦高的小伙计,刚看到他在姜母鸭的大锅前挥汗如雨,大约是乏了,默默在雨中抽支烟。

台北的火锅就分的细:姜母鸭之外,还有臭臭锅,麻辣锅,海鲜锅,包括日本改良版的寿喜烧,都是,可是嵊州终于是被重庆火锅占领了。

去吃炒菜,路边的油腻餐馆,进去后几大圆桌,喧闹地不得了,地面上也是油腻腻的,桌上的客人,也是满脸的油光闪烁,大嗓门,大金链子,此地正是“社会餐馆”。不由让人想起一个老笑话:有次在北京和一个贵妇约吃饭,到了约定的地方,她说室内有潮气,不舒服。“我不吃社会餐馆的。”那几天好不容易北京下雨。

苏州有些老厨师,习惯在招待领导的宾馆做菜,也是动辄说“社会餐饮”的不是。我大概是走江湖久了,没有挑选的余地,常年累月下来,倒是生出了在这种地方吃饭的点菜的窍门。跑到菜台一看,果然不少炖菜,都是本地食物,雪菜烧冬笋,大锅红枣,大锅的牛肉牛肚,加了红辣椒段,应该是这几年的新晋口味;还有鸡爪炖猪蹄,不修饰的粗糙,都好吃。

餐厅经理推销的”土布鱼“却是在苏州被奉若春天神菜的塘鳢鱼

鱼池里好多活鱼,也没细心挑选,指着一种最小的花纹斑斓的鱼,问,什么?答,布鱼?接着问,到底是什么鱼啊?点菜的是经理,一个穿夹克,头发梳的齐整的中年男人,小餐馆里的二当家之类,忙的焦头烂额的。“本地的一种溪鱼啊”。整个人油腻腻地,着实不耐烦,可大约我们点的菜贵,所以还是尽力推销加上一句:”土布鱼“。

这可不就是苏州人奉若春天神菜的塘鳢鱼?不能养殖,只有野生的,这几条体量还小,大约春天才会长大,是餐桌上的名品。

苏州人手艺好,用塘鳢鱼背部的两片肉做清炒塘片,一大盘,富贵气象,总要几百;还有传说中招待尼克松,用塘鳢鱼头部的两块肉做汤,号称荤豆瓣——都是传说,现在这一大盘塘鳢鱼用了七八条,不多,用洋葱炒了锅底,加了咸菜和春笋丝,我们闷头吃鱼,也不管旁边的人吵的振天动地的,都说浙东人彪悍,这餐馆局面,确实——可完全吵不着贪吃的我。

台北好吃的小食多,还是房租便宜,尤其是这种市民聚集区,一做多少年,街坊邻居生意,不像我们这里,房租昂贵,家家都要做成网红店,浓妆艳抹当红牌阿姑。

与食物的遭遇战,不分昂贵还是廉价。临离开台北的时候,请帮忙的朋友去吃日本料理,那家不过去了两次,就被店员记住了,看到我,很亲热地招呼。周一晚上,清净无人,整个晚上就我们俩,一幕幕食物的粉墨登场,就像是请了京剧名角来唱堂会,活色生香在眼皮子下,简直受不了这般隆重的饭,顿时领悟,吃饭是有阶级的。这家常年的顾客是几个董事长,店员有点骄傲地说,吃了十三年哦。

黑喉鱼鲜切,是宜兰渔民几小时前刚抓到的

一个浪荡汉的我,突然就到了贵族府邸,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

日本千叶蟹,活的端上来,耐心吃鱼背部的两条肉,鱼虽小,完全没有刺,细嫩纤柔。还尽力把头部上的”豆瓣“也挖了吃,大小简直只有一点点荤腥,吃的安静如猫,最后还叫了米饭,用鱼汤扎实地拌了两碗饭菜结束。

在台北,现杀的越前蟹拆成满满的一盒,外加一盘蟹籽

食物的艳遇,不过如此。

苏州春天,这盘菜总要一两百,最简单的塘鳢鱼炖蛋,也要几十。此地还是淳朴,脱不掉的小城感。尽管生产的领带数量已经占了世界市场的百分之八十——骨子里满堆着闲散的江南。所以最后结账也是便宜,这盘菜,大约五十。老板娘头戴貂皮加狐狸毛的帽子,整个像个没有点着的蜡烛头,不知道怎么看到我的貂皮大衣,反复触摸,说,真好。

小地方的市民,还是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其实游客有时候也好当,都知道外人的身份,可以各种装天真,装糊涂。十二月初在台北,我们住在冷清的西区,曾经热闹过,却是没有什么游客生意,工作晚,也不想乱走,就在街边找地方解决,有家开了60年的红炖鳗鱼的老店,第一次去没开门,外面的灯牌却还亮着,日本式的灯箱,旧的,写着创始于1958年,小津电影里的感觉。

我就心心念念要再去一次。第二次终于赶上了,凌乱到了不堪,各种出租司机,快递工人的夜宵地点。我们点了一盘软丝——墨鱼的一种;一大盘鱼子,外加红炖鳗鱼。那鳗鱼真是地道的市民料理,简单的鱼过了油,扔在大锅里,吸收汤汁的甜与咸,像是码头工人的食物,快捷与不要面子,却还是好吃的;不过真好吃的是鱼子,估计就是鳗鱼子孙。大块的鱼子估计只是蒸熟?或者煮熟?随意切了切,简单地蘸酱油膏,大约仰慕日本菜,上面放了几朵木鱼花,在热气中舞蹈,粗服乱头,不掩国色的鱼子啊。

红炖鳗鱼

去结账,我也是赞美柜台老板娘,照例的游客姿态。怎么这么好吃?“好吃呢?好吃再来。”四个人,算下来人均十五元人民币,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明知道不会再去,真的是与食物的一夜次缠绵,离开了,还依恋着拍了照。

也不知道怎么千里迢迢的,还有活海蟹;再端上来的时候,已经是蟹子和蟹肉分开装在自己的壳里,装饰着菊花,死得极其隆重,据说之所以叫千叶蟹,就是因为唯有它有海蟹子——好的料理店吃螃蟹,是不能自己剥的;下午刚捞出来,加急送到的红鱼,切薄片,就要那股子韧劲儿;蟹黄搅拌均匀加鸡蛋白蒸成的螃蟹豆腐,远胜秃黄油,却只是吃喝是间歇的下酒菜,还有和牛片加鱼子加海胆的饭团——一个个缠绵的扑上来,亲你吻你,豪华夜总会的歌舞旖旎,舞娘围绕,也就是如此,好在这餐饭价格有限,并不用浪掷千金。

我大概也属于吃的好的一类,好的原因还是在到处漂流,有时候根本无法预测下一顿饭是什么——当然在县城也必须要吃麦当劳的人大约体会不了我的乐趣。

随手翻开自己写的一篇文章中一句:在异乡吃饭,常常只能靠外在的名气,可是到了什么都不懂的地方,就只能碰运气。越南的三角洲地带,水上市场像是黄昏时远望的灯光,摇摇欲坠,不喜欢湄公河三角洲的水,像是张有危险现实的大照片,昏黄,舒缓,漫漶无边,让人想到灾难和瘟疫,不过也是斗士先设式概念在作怪。

在越南吃了什么?完全没印象,包括吃饭的人是谁也忘记了。这些艳遇终究是不可靠的。

大约真能记住的,还是家常里熟悉的一粥一饭,不过转念一想,是不是也太无趣了?每日早餐的小米粥就云南腐乳也是美味,可是也不太值得整日记录,像整日面对分不开的配偶——脸黄不黄,嘴臭不臭都懒得去说了,批评熟悉的人不礼貌。

这大概就是孤独的美食家

大概人天性里,总求的是那分不安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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