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研究什么

                                           潘知常

 

美学与宗教、哲学并列，是对于生命活动（“生命”在世）的终极意义、终极价值的回答。

但是，三者又不相同。

宗教是“超验表象的思”，是以信仰去坚守绝对价值、终极价值，是将意义人格化

哲学是“纯粹的思”，是以概念去表征绝对价值、终极价值，是将意义抽象化

审美活动是“感性直观的思”，是以形象去呈现绝对价值、终极价值，是将意义形象化

因此，就如必须有宗教和哲学一样，也必须有一门学科，来研究审美活动这“感性直观的思”是怎么回事？审美活动是如何以形象去呈现绝对价值、终极价值的？审美活动又是如何将意义形象化的？

这门学科，就是美学。

具体来说，美学研究围绕着“审美活动如何可能”以及它的二级水平的展开即审美活动“是什么”（性质）、审美活动“怎么样”（形态）、审美活动“如何是”（方式）、审美活动“为什么”（根源）而进行。

由此形成了美学研究的主要内容。

首先，考察的是审美活动的“为什么”，即人类为什么需要审美活动（根源）。在这里，审美活动的“为什么”在三级水平上被展开为审美活动的历史发生（在身体方面站立起来，脱离动物）与审美活动的逻辑发生（在精神方面站立起来，脱离动物性），它们涉及到审美活动的“未特定性”、“无限性”，也是美学的理所当然的开始。

其次，考察的是审美活动的“是什么”（性质）。它关涉到审美活动的“超越性”，并且在三级水平上被展开为对审美活动与人类生命活动之间外在关系的考察（在四级水平上被展开为对审美活动作为活动类型、价值类型、评价类型的考察），以及对作为人类生命活动之一的审美活动的内在关系的考察（在四级水平上展开为横向的共时轴和纵向的历时轴），等等。

再次，考察的是审美活动的“怎么样”（形态），即审美活动所构成的特殊内容，涉及的是“境界性”，它指的是审美活动的性质是“怎么样”在具体的审美活动中展现出来的。它在三级水平上被展开为历史形态与逻辑形态，即历史上“曾经怎么样”、逻辑上“应当怎么样”两个部分，而在四级水平上，从历史的方面，审美活动可以分为东方形态、西方形态（从空间区分）以及传统形态、当代形态（从时间区分）四类，从逻辑的方面，可以分为三个方面，即纵向的特殊内容：美、美感、审美关系；横向的特殊内容：丑-荒诞-悲剧-崇高-喜剧-优美；剖向的特殊内容：自然审美、社会审美、艺术审美。

在这里，因为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对于实践美学的批评中已经成功实现了从“概念”事实向“生命”事实的根本转换（这正是生命美学应运而生的意义之所在），而今亟待建构的，是从“生命”美学走向身体之维，进而建构“身体”美学，然后，再从“身体”的延伸、身体的意向性结构去展开具体的研究，。具体来说，是从“身体”的延伸、身体的意向性结构去反思自由生命的“身体在世”。在这当中，“身体在世”的日常生活世界，构成了生活之维，构成了生活美学；“身体在世”的城市与自然世界，构成了环境之维，构成了环境美学（景观美学）。而且，就后者而言，固然也有其形上层面的美学思考，这其中，就包括生态美学的思考（但是却并不限于生态美学的思考），因此，理应将生态美学的思考大体限制在环境美学之内（隶属于环境美学的形上层面，是生态学与环境美学的结合），但是，环境美学（景观美学）的更为主要也更为核心的工作，却是应用层面的思考。而且，满足的也主要不是自由生命、“身体在世”的审美愉悦，而只是自由生命、“身体在世”的审美趣味。因为环境美学要面对的，毕竟不是乐于欣赏的问题，而是乐于接近的问题，也就是人类乐于居住于其中的问题。

至于五级水平上的展开，例如把艺术审美活动再展开为文学审美活动、艺术审美活动，以及六级水平上的展开，例如把文学审美活动再展开为小说审美活动、诗歌审美活动，在我看来，就已经超出了美学研究的范围了。在自然审美、社会审美方面，也是如此。

最后，考察的是审美活动的“如何是”（方式），即所谓构成审美活动的特殊方式，涉及的是“体验性”，它意味着从构成审美活动的特殊方式的角度去阐释审美活动并且在三级水平上被展开为两个方面，其一是审美活动的生成方式，讨论的是审美活动何以能够成为人类生存的最高方式？其二是审美活动的结构方式，讨论的是在审美活动中人类最高的生存方式是如何实现的（在四级水平上展开为意向层面、指向层面、评价层面）。

综上所述，第一个问题研究的是人为什么需要审美活动，它所涉及的概念，是“未特定性”、“无限性”；第二、第三、第四个问题研究的，则是审美活动为什么能够满足人，它所涉及的概念，是“超越性”、“境界性”与“体验性”。

审美活动是人类的终极的价值活动、意义活动，它是人类生命活动的根本需要，也是人类生命活动的根本需要的满足。

因此，美学之为美学（生命美学），就是研究进入审美关系的人类的终极的价值活动、意义活动的学科。

美学的主题辞为：生命在世、未特定性、无限性、超越性、境界性、体验性

 

参见潘知常的《诗与思的对话——审美活动的本体论内涵及其现代阐释》（上海三联，1997）、《没有美万万不能——美学导论》（人民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