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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片刻的文章《和青春的一场宿醉》,作者:鬱文权

和青春的一场宿醉

文: 鬱文权

原标题:永昌路夜市




故事从我哥说起,表哥。他初二肄业那年我刚上初二,他大我四岁。

二十出头的他换了好几份工作,从后厨到保安再从保安到另一个后厨,直到现在在一个皮包公司里当马仔,过着半工半无业的日子。看着他消瘦无比的身板和日渐浓密的软髭又看着他慢慢长出来的肌肉和变得短硬的胡须,我从一个刚上初二的小朋友变成了现在步入高三的小青年。他结束了校园生活后,虽然很不安稳地换了好几份工作但却从来都没换过女朋友,是的,因为他从没有过。

我哥一直在做一些神奇的事。他住宿舍,睡银行会议厅,最终成为无业游民的他租了一间屁大的出租屋,然后整日穿着裤衩在出租屋里看着各种盗版碟片,托他的福,我很早以前就看过《阿凡达3》了。初二肄业的他忽然发现自己这样有害青春,便开始努力地扩展自己的人脉,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可物以类聚,他的人脉扩展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所谓扩展人脉不过就是喝酒或者去夜店败家,最后回到出租屋后再惊天动地地吐上一场便告以结束。他不再有害青春而开始有害健康。后来他总结出了发型和服饰的重要性,于是他剪了那掩饰忧伤的刘海,扔了NAKE牌运动鞋。

这一切的结束宣告了二十一岁的我哥进城了。




那是个暑假,我哥依旧穿着裤衩在出租屋里宅着,不过这次他没再看盗版碟片而是数着为数不多的几张人民币冥思苦想着生财之道,我坐在床边看着他最爱看的《雪豹》,这次他没有给我剧透,一言不发地看着手里的人民币。少了他眉飞色舞地剧透,电视里的文章演得格外认真。木板床突然“咚”的一声巨响,我哥从床上跳起来抓着我的胳膊,满嘴兴奋地说:

“我们摆夜市吧!”
“万一赔了你可就连吃屎都得去不要钱的公厕了。”

于是,第二天我们拉着装满货物的行李箱提着一人高的简易桌去了夜市。

永昌路和张掖路步行街配合默契的像是一对老夫老妻,白天张掖路步行街人来人往,夜晚永昌路上灯火通明。那是我们第一次摆夜市,七点多的夏天天空没有一点点要黑的意思,一路上我哥三步并一步,神采飞扬,生龙活虎,摩擦摩擦,可我突然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们没有摊位。


“管他三七二十一,这么宽的永昌路我还不信没个我摆的地方。老子爱摆哪就摆哪。”

我哥的架势像是去收复失地。到了夜市后我们在整条永昌路上从头走到尾都没有找到一块空地,我哥吹的牛逼瞬间化成一个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我们最后在永昌路十字国美电器门口发现了一小块没人要的地方,我兴奋地像是在身无分文时摸出了一百块,而我哥的兴奋程度像是摸出了五百万。我俩兴高采烈地支起简易桌准备摆货,可这个时候大家熟悉的城管就出现了,别紧张,不是所有的城管都是靠下体想问题的动物,这个城管就很有脑子。他往下拉了拉紧身衣想让胸肌变得明显一点,可他发现我哥的胸肌能把衬衣撑起来,肱二头肌让袖口显得很紧,于是又立刻弯下腰,做出一副痞兮兮的样子,操着方言说:“熏滴,泥八泥哲洞系收拾一哈,谈伟不恁国哲调闲。(兄弟,你把你这东西收拾一下,摊位不能过这条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条隐形的线从对面天桥底下延伸到我的脚下并且把摊位劈成两半。我往里挪了挪:“你看没超多少嘛。”


这时候又过来两个满脸猥琐的城管,他似乎有了底气,方言切换成普通话音调高了两个阶:“你们收拾不收拾?”


我哥直起腰,B罩大的胸肌立刻拉进了他和三个城管之间的距离,可三个城管集体向后退了一步,没等我哥开口就说你们十点以后再摆,十点以后不限。然后转身离开。收拾好东西我哥突然说台灯忘拿了得回去取一趟,他和城管一样没等对方开口就走了。

七点多的夏天天空没有一点要黑的意思,逛夜市的人越来越多,站在人流中我觉得天黑得更慢。我拿着东西在国美门口的那座天桥下等我哥,来来往往的人中不时有人看我,眼神里全是“这个傻逼不摆摊杵这干啥”,我忍住了上前和这种人打架的冲动,因为我哥不在。我头顶的天桥上人越来越拥挤,我抬头就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裙底,没准骂我傻逼的那个人的女朋友也在上面,我只要一抬头就可以先他一步知道他女朋友穿的是什么样式。想到这里我不禁得意。

太阳被大地亲着亲着就拉下了地平线,咳咳。我哥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漫长的等待让我气愤值一直保持在99+的状态,所以我瞬间用方言和他吵了起来,可无奈的是,在兰州用兰州话吵架还不想让别人听懂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蠢。可钱还得挣。再次支起简易桌后,夜市上的人好像突然消失了一半,原来拥挤的天桥变得不再拥挤。


我哥负责招揽生意,我坐在一旁看着对面的天桥发呆,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错误猥琐,毕竟内裤没有错,看着内裤,内裤也不会给我道歉,然后我也顺便庆幸了一下我当时没有抬头。


 第一个晚上过得很快,回到出租屋虽然又是一个凌晨,但这次没了刺鼻的酒精味和恶心的什锦味呕吐物,这是我哥步入文明的重要标志,在我的心目中不亚于日本在投降书上签字解放军占领南京总统府。


我哥穿着裤衩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数着来自夜市上的钱,放着光的双眼好像要照亮整个夜晚。看着一头短发胡子拉碴的我哥高兴的样子,我觉得我要趁机向他提个要求:以后我骂他,他不能再等我裸睡的时候打我屁股。

时间很快,我哥更快,他两天就混熟了永昌路十字的各个摊主,见女是姐逢男是哥,叫得儿子跟我哥差不多大的阿姨笑得合不拢嘴。就这样东家一挤西家一让,我哥就在夹缝里过着不用缴摊位费的日子。

再后来出现了一个卖手绘T-shirt的姑娘,玉净花明,但我始终没能知道她的名字,那么就叫她小T吧。估计大我一两岁,跟我哥一样,一样没摊位,其他都不一样。我哥靠不要脸维持生活,而小T怎么会和我哥一样不要脸。在这个看脸的社会,颜值才是本钱,如果身材再好一些,那简直就是四个二带两个王——为了摊位吵的你死我活恨不得你全家死我全家活的两个哥们瞬间在两家之间为她留出一块空地。我和我哥的摊位就在她对面。她笑着说麻烦了谢谢后,就摆好绘好的T恤支起画架开始艺术创作。我给我哥说,因为她,永昌路的灯光都柔和了百分之一百二。

身后的庆阳路车来车往,我却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小T每次来都会给为她让出位置的两个哥们买雪糕,两个小伙每次都开心得恨不得连雪糕棍都吃了,看他俩的样子像是幸福满得都能从鼻孔里溢出来一样。由于这条街单身男士较多,所以小T每次回去的时候来自各方的零食礼物多得都没地方装,我也深深地怀疑过小T卖掉T恤的钱能不能买这么多东西。

身旁卖小饰品的光头叔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叫你哥也动手啊。”说的时候还故意压了压声音。我转过头看了看我哥,摇摇头,一脸屌样,动啥都成不了。


“算了吧,我哥得再修炼上几百年多投几次胎才有机会和人家说说话。”
“嘿,那就你来。”
我瞬间乱了阵脚,忘了我还在和光头叔开玩笑,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定定地看着小T。
“怎么样啊?”光头叔又捅了捅我,一脸坏笑,但又像是在故意逗我。
我立刻回过神来,脸上呆滞立马换成无所谓:“哥,你开什么玩笑。”我心里把他叫叔,但嘴上得叫哥,还不能加光头,毕竟身在社会嘛。


光头叔跟我嘿嘿一笑转过去跟顾客讲价钱,我哥和他左手边卖手机壳的小哥不知道在聊什么,两个人笑得四肢抽搐。我又偷偷向小T看去,结果她也正看着我,见我发现她在看我,她便冲我微笑,突然,她身后冲出一轮烈日,晃得我神志不清两眼发黑,但我强忍激动,并在为了强忍激动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估计那个笑容特别滑稽,因为我冲她笑的时候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夜我哥净挣五百,我净挣五百万,两双发光的眼睛照亮了南关十字凌晨的天空。




我从我哥的车上下来向驾驶室摇了摇手,BMW X6起步跟我哥吹牛逼一样不用打草稿,瞬间就消失在了凌晨的街道上。回到家我复习了一遍第二天要听写的英语,而我哥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从和我对视过的那天晚上以后,小T就再没有来过永昌路夜市,我借口买东西沿着街找了好几遍好几天也再没有发现她。吃过她雪糕的两个哥们不再吵架,送过零食的哥们都哭倒在路边,光头叔依旧满脸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卖手机壳的小哥已经结婚两个月了。


结束摆夜市的原因是我要开学,而我哥嫌摆夜市来钱太慢,一切在开始的时候就隐约告诉了我们结局。我哥又一次穿着裤衩在出租屋里看各种盗版碟片,隔月,被狐朋狗友介绍去了现在的这家皮包公司。

再次去永昌路夜市时光头叔不在了,被我哥叫姐的阿姨不在了,卖手机壳的小哥也不在了,光头叔估计做生意去了,阿姨估计被她儿子接去马来西亚了,小哥估计正忙着给小baby换尿布呢。

而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永别的笑容。

其实十点过后这里依然拥挤,灯光依旧柔和,小T们,光头叔们,阿姨们,小哥们都还在,可是我再没理由拿几瓶酒与他们与这条街来一场宿醉。


叫我木又好了,高三,属性为中央空调,那种给我一个插座就让你冬暖夏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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