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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沁园春》,满怀癫狂意。郑板桥:没人比我更懂什么叫“恨”

“沁园春”这个词牌,从初唐发端到北宋苏东坡定调,名声赫赫,佳作频出。

由于它多用四字短语排列,节奏紧凑,调势活泼生动,可平可仄之字极多,较为自由。

这样婉谐流畅的表达,也适宜于不同语言风格,无论抒情还是言志,抑或是谐谑、叙事、酬赠、祝颂等题材,都可以畅快表达。因此受到无数文人的青睐,填词者不知凡几。

苏轼的“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遣词命意无拘无束,经史子集信拈来,汪洋恣肆,生动地传达出自已的志向与情怀。

辛弃疾的“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自嘲以云自许,却羁于尘网,无力扭转乾坤,又不甘归隐山林,怅然愤慨却一片赤诚。

纳兰性德的“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却是对亡妻的满满怀念与思恋,回忆与现实交错,倍添悲哀,低回深婉,哀怨动人。

今天分享的这首,却是堪称史上最“恨”的《沁园春》。

那就是清代诗人郑燮的《沁园春·恨》:

花亦无知,月亦无聊,酒亦无灵。把夭桃斫断,煞他风景。鹦哥煮熟,佐我杯羹。焚砚烧书,椎琴裂画,毁尽文章抹尽名。荥阳郑,有慕歌家世,乞食风情。

单寒骨相难更,笑席帽青衫太瘦生。看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难道天公,还箝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癫狂甚,取乌丝百幅,细写凄清。

郑燮(xiè),字克柔,号理庵,又号板桥,人称板桥先生,故而后世多称其为“郑板桥”。

他出生于书香门第,文采盖世,可惜一生坎坷。

郑板桥三岁丧母,由乳母和继母抚养长大,由于父亲只考得个禀生,靠着教书为生,生活相当清苦。

他年幼读书、才华出众,“自竖立,不苟同俗”。可19岁中了秀才后,便一直不第,直到44岁才中了举人,44岁中了进士,50岁才做了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这首词便是写于他中年落拓之时。在未能中举的漫长岁月中,为了生计,郑板桥曾到扬州卖字画,却无人赏识。穷困潦倒的日子里,他的父亲穷病而死,儿子也饥饿而死,可谓人间至惨。

如此境遇下,郑板桥心中有“恨”,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在他的眼中,那些“风月词人”常常吟咏的“风花雪月诗酒茶”都是无病呻吟的象征。

花是无知的,所以不必为花开花落而落寞伤情;月是无聊的,所以不必为月圆月缺而徘徊流连;;连酒也没有灵效,并不能为人消愁解恨,所以又何必沉湎于其中呢?

他想砍断那夭夭灼灼的桃树,让他们再无缠绵多情的花朵可吟诵;想把窗前学舌的鹦哥煮熟下酒,让他们再无调弄禽鸟的闲情雅致;想把他们的砚台书籍全部焚烧殆尽,捶坏琴、撕毁画,销毁所有的文章,抹去所有的功名。

郑板桥为什么如此激愤,要做这样一个焚琴煮鹤的“狂悖”之人呢?

此时的他,曾写过一封信,中间谈道,“文章以沉着痛快为最”。他认为,真正的文字,应该“敷陈帝王之事业,歌咏百姓之勤苦”,而那些“逐光景,慕颜色”的“风月花酒”之作,“虽刳形去皮,搜精抉髓,不过一骚坛词客尔,何与于社稷生民之计,《三百篇》之旨哉”。

他认为,这些风月词人,对社稷无用,对百姓更无用,只是在文字中构筑了一个让自己可以沉溺其中的美好幻境而已。打破这些幻境,才能让他们看清现实。

所以在词中,他连用“焚”“烧”“椎”“裂”“毁”“抹”等几个动词,既生动又形象地勾出自己激愤决绝的神态。

接下来,他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荥阳郑,有慕歌家世,乞食风情。”

荥阳郑,是郑板桥的自称,但荥阳这个地方却与他无关。

荥阳郑生,本是唐代文人白行简的传奇《李娃传》中的人物。他名为郑元和,本是荥阳官宦之子,却爱上了妓女李娃。他的钱财被老鸨设计掏空,只能靠帮人唱丧歌糊口,最后沦为乞丐,向人乞讨食物为生。

郑板桥借荥阳郑生自喻,表达了对封建礼法的蔑视:

即使靠唱丧歌度日,即使靠乞食维生,也绝不会舍弃自己的风骨。这也可以算是我家学渊源吧!

下片继续写自己的贫困潦倒,抒发了对“天公”的恨。

“单寒骨相难更,笑席帽青衫太瘦生。”

单寒,出身寒微,家世贫穷。

骨相,指的是人的骨骼相貌。古代有凭借骨相好坏,判断人一生命运的说法。

郑板桥自嘲,天生的单寒骨相没法改变,更何况没有功名在身,只能头戴席帽、身着青衫,一副瘦弱寒酸相,到处被世人嘲笑。

“看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

“蓬门”指家门贫寒,“秋草”写门前冷落。

岁岁年年,只能住在破巷之中,家门贫困,冷落孤单。

当时有多穷呢?郑板桥曾在诗中写过,“爨下荒凉告绝薪,门前剥啄来催债”,“寒无絮络饥无糜”,腹内空空,身上衣单,寒冷饥饿,难以言表。

“难道天公,还箝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

境遇如此,最恨的是什么呢?

“天公”封住词人之口,连叹气都不允许。

郑板桥曾在《自叙》中说:

板桥最穷最苦,貌又寝陋,故长不合于时,不见重于时,又为忌者所阻,不得入试。

这正是他入仕之前的生活,性格放荡不羁,经常“敖言高谈,臧否人物”。

且当时的国内民族矛盾仍然十分尖锐,统治者尊满抑汉,科举以八股文限制学子思想,文字狱屡见不鲜,仅发生在他身边的,就已经有20多次。

他的好友杭世骏就是因条陈“泯满汉之见”而被罢官,他的同窗陆骖因文字狱而被戮尸,他不得不将自己已经刻好的诗钞中的部分诗词铲去。

表面上,这句话是在质问上天,实则却满是对黑暗统治的愤懑与痛恨,充满了对黑暗社会的不满与反抗。

由此再重读上片,便明白郑板桥为什么如此厌恶“风月词人”了。

一则,他们于世界无用;二者,他们是屈服于“天公”的淫威,不敢直抒胸臆,只能寄情风月,歌咏一些无伤大雅的闲愁别绪。

然而,他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在癫狂之下,用文字写下自己心中的凄凉与悲愤。

整首词看似癫狂无比,实则如题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恨”意。

这首词当时即已为人传诵,板桥在《刘柳鄙册子》中说:“南通州李瞻云,曾于成都摩诃池上听人诵予《恨》字词,至'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皆有赍咨涕演之意。后询其人,盖已家弦户诵有年。

可见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读书人多有此“恨”,所以对郑板桥的词感同身受,所以才一边诵读一边哀号,涕泪满面。

人人都“恨”,人人却只沉湎于花月诗酒,唯有郑板桥敢冲天一吼,直泻其愤,堪称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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