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家的小芳，跟我同岁，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小月长得特别漂亮，那个时候哪有人化妆啊，不像现在敢以素颜视人的美女就像四十岁男人头顶上的头发一样稀缺。人家是天生丽质，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两边甜甜的酒窝，也许因为她妈妈是南方人，她也遗传了南方女子的婉转，说话时都自带音效，让人耳根子发软。记得中学时代，下课或放学的时候，我和她一起走，常常听到一群半大不小的男生在身后喊“##芳，我喜欢你”，青春期不断拔节生长的身体，躁动不安啊。
      我们一起写作业，一起玩闹，一起比谁高，比谁眼睛大。长大一些后，我们一起看偶像剧，一起讨论哪个男生好看，一起幻想以后自己是否也会像电视剧演的那样遇见白马王子，幻想未来的自己长成什么模样，我常看到一道光芒从她眼睛里一闪而过。那时候，结婚生子对我们来说，还像天上的月亮那么遥远，在猴年马月，遥遥无期。
      高考结束，最后一次回校，在那年7月闪亮亮的一天。因为学业基本结束了，大家终于可以脱下那身松垮垮的校服换上有个性的衣服了。那天只记得她打着一把太阳伞，上身一件粉色的连衣裙，腿上穿一件白色的带蕾丝花边的丝袜，在学校的荷花池旁飘过，甚是美丽！
      成绩出来了，她考的并不理想，只能上省城的三本学校，三本意味着每年一万多的学费，高昂的生活费学杂费和各种费。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她还是想继续上学的。但是，她妈妈托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不去上学了，直接嫁人。我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我觉得肯定是说着玩的，结婚嫁人？天方夜谭吧？事实并没有开玩笑，那家人有房有车，在县城做生意，家境跟在我们那里算是好的。只是那男生个子不高，除去左额头上方一块不小的黑痣（应该是胎记）长得也不算难看，只是跟小月比起来就从云端跌落到谷底了。
      无风不起浪，一点点微风也能掀起浪花四溅。我听大人闲来聊天，说小芳不愿意，常常在夜里自己哭。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还有个弟弟，家里的积蓄还要供弟弟上学。这一点我不是很惊讶，小时候去她家玩，我就常听她妈妈说，女孩子，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自从高考结束，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一切都像预谋好的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开学了，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半年才回家一次。从妈妈那里，我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又大概过了一年，她小孩儿就出生了，是个男孩。距离高考结束短短两年时间，两年前我们还都对未来充满无穷无尽的憧憬，那么多未知，那么多可能。而如今，她已结婚生子，一切都尘埃落定一样，她很难再走出这个县城，以前的胡思乱想终究是幻想，就像春天惊醒的雾，太阳一出，就都散掉了。
      今天过年，我回家又一次看到了她，她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挺开心的。只是她变了，她穿着灰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平底布鞋，头发简单的扎着。脸上长了一些痘，眼睛里也没有了以前的光芒。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形象，她现在的生活就是做饭吃饭带孩子。她也刚二十几岁啊。从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出上学时候的神采，像难得一现的昙花明丽动人。
      不过，这就是生活，起初也许有反抗，有不甘，但一切都会被岁月磨平，找不到原来的模样，然后接受，然后坦然，然后与生活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