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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陵君窃符救赵(资治通鉴卷五之十五)

  当初,魏国公子魏无忌为人有仁义而礼贤下士,他前后收养食客达三千人之多。

  魏国有个隐士叫侯嬴,当时已经七十岁了,家中贫穷,在魏都大梁担任夷门的守门官吏。有一次,公子魏无忌设了盛大的酒宴招待宾客,来客都已坐定,魏无忌这才吩咐备好车马,空着左边尊贵的位置亲自去接侯嬴。侯嬴穿戴旧衣破帽跳上车子,昂然上坐也不谦让。魏无忌更加恭敬地亲自驾车。半途中,侯嬴又对公子无忌说:“我有个朋友在集市上当屠夫,请让车子绕到他那里去看他一下。(臣有客在市屠中,愿枉车骑过之。)”魏无忌什么也没说,驾着车子进了集市。侯嬴下车与朱亥见面,故意久久地站在那里和他谈话;同时微微斜眼看看魏无忌,见他态度仍然十分谦和,于是才告辞朋友登车,直到魏无忌府第。魏无忌引侯嬴坐在上座,并向各位宾客介绍他,宾客们见堂堂魏国公子所请的主宾竟然是一个老头子,都很惊讶。

  这时秦兵围困赵国首都邯郸,赵国平原君赵胜的夫人正是魏无忌的姐姐。赵胜派到魏国求救的使者接连不断。赵胜见魏王不发兵,就指责魏无忌说:“我之所以和您结成姻亲,就是仰慕您的高尚道义,能够急人之难。现在邯郸城早晚要落入秦国手中而魏国援兵裹足不前,即使您看不起我,难道您不可怜您的姐姐吗?(胜所以自附于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能急人之困也。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纵公子轻胜弃之,独不怜公子姊邪?)”

  魏无忌十分焦急,多次请魏王下令让晋鄙进兵救赵,并派门下能说善辩的宾客百般游说,然而魏安釐王始终不为所动。魏无忌觉得自己没什么办法了,只好聚集门下宾客百余乘车马,准备赴赵国以死相拼。

  公子无忌路过夷门的时候去见了见侯嬴。侯嬴淡淡地说:“公子您好自为之吧,我老了不能前去!(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

  魏无忌离开后,走了数里,心中闷闷不快,于是又转回去见侯嬴。侯嬴笑着说:“我就知道公子会回来的!如今您没有别的办法而亲身去迎战秦军,这就好比把肉投向饿虎,能有什么好的结果!(臣固知公子之还也!今公子无佗端而欲赴秦军,譬如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

  魏无忌见侯嬴话中有话,于是下车再拜请教计策。侯嬴屏退左右随从,悄声对公子无忌说:“我听说晋鄙部队的兵符在魏王的卧室里,他最宠爱的如姬,一定有办法能偷出来。我曾听说公子您为如姬报过杀父之仇,如姬也表示愿意为您办事,万死不辞。公子您只要一开口,就可以得到调兵的虎符,并夺去晋鄙的兵权,率军北上救赵,西抗强秦,这是样的功业和五霸的功业没什么两样。(吾闻晋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尝闻公子为如姬报其父仇,如姬欲为公子死无所辞,公子诚一开口,则得虎符,夺晋鄙之兵,北救赵,西却秦,此五伯之功也。)”

  魏无忌按照侯嬴的计策去做,果然拿到了兵符。临行前,侯嬴又说:“大将出征在外,君王的命令可以有所不受。假如晋鄙合验兵符后仍不交出兵权,再向魏王请示,那事情就危险了。我的朋友朱亥是个勇猛的力士,他可以和您一齐去。晋鄙如果听从那最好不过。如果不听从,可以让朱亥打死他!(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晋鄙合符而不授兵,复请之,则事危矣。臣客硃亥,其人力士,可与俱。晋鄙若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

  于是魏无忌又邀请朱亥前去。到了邺城,晋鄙合验兵符后,果然很是怀疑。他摆手看着魏无忌说:“我率领十万大军在边境驻扎,而您孤身单车前来取代我,这是怎么回事呢?(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朱亥见晋鄙犹豫,立即从袖中掣出四十斤重的铁椎,一椎打死晋鄙。晋鄙死了之后,魏无忌便接管了部队。他下令道:“父子两人都在军中的,父亲可以回去!兄弟两人都在军队中的,哥哥可以回去!独子一个没有兄弟的,可以回去奉养父母!(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于是选定八万士兵,挥军前进。

  大臣养士,养的是私人之士,于公门无益。公子无忌养的士,虽然为他自己攒下了盛名,但却是以牺牲魏王的权威和晋鄙的性命为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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