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黄河源

【讲好黄河故事】探访黄河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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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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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蓬

一

黄河流域、黄土高原孕育了古老的中华民族，因而黄河在黄皮肤的华夏民族每个人的心头，自有一份任何河流无法取代的分量。“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黄河的咆哮雄浑，黄河的九曲十八湾，关于黄河的种种传闻都会形成一种诱惑，成为一种让你止不住脚步的动力，我们一行便是在梦想多年，认真筹划准备之后，才从西宁直奔玛多，住宿一夜，探访黄河源地。

打开地图就能清楚看到黄河从青海省巴颜喀拉山发源，在扎陵湖、鄂陵湖汇成湖泊，积蓄了最初的力量向东南方向一路奔腾而下，迎接它的第一座县城便是玛多。藏语译意为黄河沿。从文成公主进藏至今一直沿用这个地名，是古道重要的驿站和渡口。据介绍早年采取冬季踏冰过河，踩列石，即河中排列一步可跨越的巨石，或用羊皮筏过河。如今一座钢筋水泥大桥已横卧黄河，214国道从此经过，勾连着青海、西藏、川康与云南，几乎穿越了西藏东南腹地，车水马龙，相当繁忙，这桥也就被称为“天下黄河第一桥”。玛多这个草原深处的县城由此也获得“黄河首县”的美誉，每年都有不少游客、画家、摄影发烧友来此探访。

二

至少几年前，我就产生了探访黄河源的念头，先是2004年去了黄河首曲玛曲，领略了黄河第一湾的风采，却蹉跎至2011年7月，才约上古建筑专家卢惠杰、作家吴全民，一行三人来到青海黄河源所在县——玛多县。

玛多县属国家“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地区，全县25000平方公里，几乎相当于内陆10个县的面积，空旷辽阔，全县仅一万人，县城不到一千人，十分钟能走完，典型的袖珍县城。从西宁出发经日月山，倒淌河，沿西宁至云南景洪的214国道到玛多，近500公里，只经过一个共和县，却需经过三个塔拉（蒙古语台地之意），每一个塔拉都坦荡如砥，无边无际，足以安置一个北京城或上海市。由于海拔在3500米以上，属纯牧区。不少地方已经沙化，牧草稀疏。途中需翻越海拔4500米的鄂拉山口，我们没有感到高原反应，也许是时间短暂。

当晚，夜宿海拔4300米的玛多县城，这里的海拔比拉萨还要高出700米，一行三人都头疼胸闷，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其实，我们出发前就做了充分准备，到西宁又购了让心脑血管能够适应高原环境的红景天药品，注意休息，多喝水就没事。

次日清晨，6点起床，约好的藏族司机者才已准时开着越野车出现在宾馆门口，者才30岁，青海民族学院本科生，爱人是县上的公务员，他开车每年七、八、九三个月能挣五六万。车一出玛多县城，就是草原，不时可以看到藏羚羊、藏野驴、黑颈鹤、野鸭子等珍稀禽兽。玛多大草原也十分辽阔平坦，黄河像一条小溪，在草原上蜿蜒，开到30公里外就见了鄂陵湖，如大海般蔚蓝广阔，有600多平方公里，水深达30米，蓄水43亿立方。在鄂陵湖上面还有扎陵湖，略小一点，也蓄水30多亿立方。我们实在庆幸，在人类耗水还不厉害的时候，黄河母亲在这儿积蓄了一点“私房家底”。

那天早上，我们沿着简易的公路一直到鄂陵湖与扎陵湖之间高耸的牛头碑下。事实上，这儿也是从隋代以来认定的黄河源区。张骞出使西域时曾误以为塔里木河是黄河源，曾向汉武帝汇报“河出昆仑”，这个错误已被古人纠正。隋代在此设河源郡，唐大将侯君集、李道宗寻访河源至此。那时，鄂陵湖称柏海，松赞干布率吐蕃大队迎亲人马在这儿扎营盘、牵牛羊，迎接文成公主，并举办盛大婚礼，至今还有迎亲碑，多卡寺等遗址。我们看到的情况是鄂陵湖与扎陵湖都水色蔚蓝，满满当当，洪涛涌起，壮阔如海。四周山峦草色青青，牛羊散落其间并不繁密。藏族司机者才也感叹，现在牛羊少多了，再也不敢多养了。

让人心中稍稍有些宽慰，但愿我们的母亲河能受到更多的关爱。

三

那天，我们回到玛多县城后，又专门去探访了号称“黄河第一桥”的玛多黄河桥。这座桥在玛多城外三公里处，黄河正从这里流过，近两年，黄河源区冬季连续降雪，水量有所恢复，也无水库挡截，黄河还保持着自然形态与风貌，从坦荡如砥的大草原上蜿蜒流淌，带来充沛的水量，形成大片湿地与沼泽，有大群的天鹅灰鹤游弋生息。也形成广袤无垠的丰美草原，几乎集中了草原上近百种科目的牧草，构成了如画风景。

当我们来到黄河边上，最初一瞬，简直不相信这就是黄河，既没有壶口瀑布那种奔腾咆哮雷霆万钧的气势，也没有风陵渡那宽阔无垠烟雨苍茫的襟怀，甚而连宁夏平原黄河灌区那种泥沙俱下的混浊都没有。

眼前的黄河是那样的平静，波澜不兴，潺潺缓缓，从远处流来，向草原深处流去；宽度绝不超过100米，一眼就可以看清楚河对岸的岩石，狗尾巴草正在晨风中摇摆，丝毫没有大河巨流的水势与风采，这让同来的伙伴有些失望。我想起曾在画报上见过俄罗斯母亲河伏尔加河，入海口河宽达几十公里，但源头不过是一条小溪，一步就能跨过。细想，世界上再伟大的江河源头也如同人类的婴儿时期，探源寻踪的意义不也正在这里。

玛多黄河第一桥便建在这里，214国道过桥通往青海的玉树和云南的景洪。一阵晨风吹过，河水起了涟漪，倒映着天上的云彩，极目远眺，河水云天一色，没有孤鹜与落霞齐飞，却有只草原苍鹰高高在天空飞翔，把我的思绪也带到1300年前的一幕：当年，文成公主一行到达黄河沿，原预计可踏冰而过，不想春暖坚冰已融，河面虽不宽阔，但过人马却十分困难。如何让尊贵的大唐公主顺利通过？迎亲的吐蕃臣民彻夜未眠，终于想出个好办法。

次日，太阳刚从雪山升起，黄河源渡口出现一道彩桥，鼓乐齐鸣之中，文成公主被簇拥着走上铺满红毡的桥面，行走之间，公主感到脚下十分柔软，仔细一看，天哪，这分明是一座人桥，吐蕃同胞全站在冰冷的河水之中，肩负木板；再看桥栏，也是由吐蕃孩子挽着手臂组成，公主好佛，心怀慈悲，一时间激动万分，这一瞬间，她的心已与吐蕃臣民融合，把自己交付给了质朴、善良的吐蕃百姓，交付给了广阔雄浑的雪域高原。

也许，文成公主没有想到的是她远嫁吐蕃的壮举，不仅开辟了一条沟通雪域高原与内陆中原的唐蕃古道；也在汉藏之间架起一道传承千载的和平友谊之桥。

四

那天，我们拍摄完大桥和黄河，又恰好遇见一位骑马的藏族妇女拉着一匹马来河边饮水，创造了绝好的拍摄机会。但似乎还不尽兴，索性开车过河，沿着黄河边的公路奔驰起来，两岸的草原平坦广阔，有一些起伏的山峦，但都不高大雄奇，实际是巨大的缓坡，全被茂密的牧草覆盖，天地之间全是浓浓淡淡的绿色，草原深处，有帐篷出现，有炊烟飘升，有牛羊滚动，几户藏民各自用铁丝网圈起偌大的草场，安静地放牧自己的牛羊，享受着黄河带给他们的恩泽。

汽车终于驶上我们期待的一处高地，放眼望去，黄河从云烟苍茫的雪域高原流出，那儿沉积亿万年的冰雪化为淙淙流水，越过千湖之县玛多，沿途九曲回肠，汇纳百川，滋红催绿，甩下一个个碧波荡漾的湖泊；滋养起一片片丰腴壮美的草原；孕育着一座座城镇和村落，养育了汉、藏、回、土、蒙古、撒拉、裕固等众多民族的儿女；若往下看时，黄河则出兰州、润河套、奔壶口、过龙门、穿越晋陕峡谷，滋润豫鲁平原。末了，直接催生出一个黄皮肤的伟大民族……

（作者：国家一级作家，曾任陕西作协副主席、汉中市文联主席、作协主席 王蓬）

作者单位：陕西省直属机关工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