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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擂台】烟花碎 短篇小说 短篇小说 墨舞红尘文学频道
  引:临淮武公业,咸通中任河南府功曹参军。爱妾曰非烟,姓步氏。容止纤丽,若不胜绔罗。善秦声,好文笔,尤工击瓯,其韵与丝竹合。又:公业愈怒,缚之大柱,鞭楚血流。但云:“生得相亲,死亦何恨。”——出自唐代传奇《非烟传》
  【花开时节动京城】
  那年的盛唐,那年盛唐的牡丹雍容了整个洛阳城,那年洛阳城里步家小女非烟已十五岁了,十五岁的非烟此刻正在牡丹花旁击瓯。
  非烟的击瓯之技,整个洛阳城无人能及,恰若她弹得一手琵琶。洛阳城里人说,步家小女的琵琶,能引来百鸟和鸣。殊不知,听非烟击瓯,一样可使百虫忘归。
  非烟在边旋转粉色罗裙,边击打五瓣花型的茶瓯。谁说盛唐的女子只许丰腴才是最美,如杨柳般轻盈、纤巧的非烟照样美到了极致,照样让此刻盛开的牡丹羞颜。
  烟儿耶,娘该给你选户人家了哦。非烟娘怜爱地望着击打得正酣的非烟说。
  非烟回给娘一个360度旋转,随之,仰身反手击瓯,粉色罗裙似七月里荷花盛开,茶瓯妙音四起。
  好,好,好,好个佳人佳乐。一个如洪钟响起的喝彩声交合掌声,惊住了非烟,也震得满院牡丹簌簌作响。
  烟儿,这是河南府功曹参军武参军也。一生经营糕点坊的非烟爹向女儿介绍。
  非烟屏声静气片刻,眼角悄悄瞟去,但见爹爹身边站个虎背熊腰,皮肤黝黑,腰佩横刀的莽汉子。
  在下武公业,三日前有幸一睹小娘子芳容,今日特来拜访。不等非烟细想,洪钟声音再度响起,庞大的身板已挪到了非烟面前。
  非烟不觉后退两步,手中击瓯的棒子跌落在地,脑海里急速旋转,三日前,三日前,三日前隔壁的杏子说城门东桥
歌赛,杏子说,非烟,你那般会赋
吟对,也去比试、比试吧。
  乖巧的非烟、灵动的非烟,才情了得而又有点调皮的非烟,忍不住牵住娘衣角说,娘,让女儿去看看嘛,就看看。
  非烟娘知晓女儿的心思,知晓女儿真的只是去看看。如是,非烟娘点头应允。就那日,非烟真的是只想看看,看看那些即兴而赋的
词格律而已,看看还有杏子说的铺满东桥的火红牡丹。这季的牡丹开得艳丽,开得空前绝后,开得让非烟想赏尽整个洛阳城的牡丹。
  武公业说,只要步非烟肯嫁入武家,愿做他武公业的小妾,他武公业定会对她宠爱有加。
  知晓娘子喜欢牡丹,我已吩咐家丁将整个院子种上了牡丹。武公业说。
  知晓娘子喜欢花间舞蹈,我已要家丁在南苑搭了个夏凉冬暖的亭子。武公业说。
  知晓娘子娘子喜欢弹琵琶,我已挑了整个洛阳城里最好的紫檀木琵琶。武公业说。
  武公业还说……
  在武公业洪亮的声音里,在武公业几乎遮住了光亮的身板前,非烟低下了头,身子在一再往后缩,此刻的非烟好想缩成牡丹花下那只奔忙的蚂蚁……
  嫁吧,嫁吧,小户人家哪能得罪得了当差的人。爹的糕点坊不得不开。非烟爹说。
  嫁吧,嫁吧,好烟儿,看来武参军是真心喜欢你。女孩子一生能遇上喜欢你的人就好。非烟娘说。
  非烟抬起头,却触及到了娘泛红的眼圈,爹鬓角的白发。非烟咬咬牙,跺跺脚,点点头,顷刻,满院的牡丹花瓣在纷纷飘落。
  那天,整个洛阳城里的牡丹花瓣纷纷飘落,如雨。
  【落花难解流水意】
  武公业确实宠溺这个小妾,为讨非烟欢心,新婚前一日,武公业特意跑了趟鸟市,左挑右选、精挑细选,终于挑了只灰色皮毛的画眉买下,吩咐十四岁小豆子,给老爷我好好养着。
  小豆子是武家守门人杨大牛的儿子,杨大牛一家已在武家守门多年。
  新婚夜,喜酒醉醺的武公业拉下新娘子的红盖头,如雨后初荷的新娘让武公业心头再添一醉,他冲房外喊,小豆子,端上鸟笼来。又笑嘻嘻对非烟说,娘子,为夫要给你个惊喜。
  掀起用上等金丝绒面料遮盖的鸟笼,再打开核桃木做的鸟笼,非烟好奇地向鸟笼里伸出手,随着非烟一声惊叫,鸟笼跌落地上,灰色皮毛的画眉僵硬地滚出鸟笼,横在地上。
  非烟的惊叫,惊醒了武公业的醉意,更是惊疼了他的心,他抬脚连鸟笼带鸟一并踢出房门后,怒吼,给我叫上小豆子!
  小豆子来了,站在台阶外。武公业取下墙上皮鞭,非烟欲上前阻止,武公业身已在房门外,挥动皮鞭说,你不是不知道这是给我爱妾的礼物,你却弄死了它,打死你这狗东西。
  皮鞭的抽打声,武公业的叫骂声,尤其是小豆子左一声爹右一声娘的凄厉哀嚎声,吓蒙了十五岁的非烟,吓坏了这个一直活在花草、诗词、琴音里的非烟。此时的非烟似丛林被狮子追赶的小鹿,惶恐、无助,更有无数的自责在淹没她。她气自己当时不该尖叫,怪自己不该打开鸟笼,更怨自己……
  非烟全身发抖,她想逃,甚至想喊,她想从床边站起时,小豆子又一声凄厉的嚎叫声起,震熄了窗前跃动的红烛,震得非烟一个激灵栽倒在红色缎面被上。
  非烟的贴身丫鬟翠绿惊慌失措的喊,老爷,不好了,小姐昏过去了。
  待到非烟醒来,已是天色微明,摇曳在新床两边的红烛已只剩一缕青烟。小姐,你可醒过来了,吓死翠绿啦。翠绿忙扶起非烟。
  小娘子,你好端端的昏什么!武公业急吼吼道。
  非烟望了眼窗外,想问小豆子可好,而武公业一挥手说,好了,醒来就好。翠绿,去叫吴妈端碗参汤来。娘子好生歇着,为夫我去公府当值,三日后再来陪娘子。
  身为功曹参军的武公业公务确实繁忙,总是三日,五日在公府上留值不得回家。但武公业对非烟的宠爱无以复加,他怕非烟冷清,又买来十三岁的小红伴在非烟身边。他怕武家的厨子不合非烟胃口,又吩咐吴妈另开小灶。只要忙完公务,他必定回家守在非烟身边不离左右。
  翠绿说,小姐,你瞧老爷的眼睛一刻也不离你呢。
  翠绿说,小姐,你瞧老爷冲着你直笑呢。
  这些非烟知道,非烟弹琴、击瓯的时候,武公业傻傻地望着她的样子,她知道。只是,非烟不知为何却欢喜不起来。尤其那日,在秋雨氤氲整个南苑,她拨动琵琶琴弦弹唱《玉阶怨》时,低低咽咽,欲扬却抑的曲调本让她泪珠差点跌落,武公业却捋着胡须三声大笑说,这鬼天气,翠绿去叫吴妈烫壶波斯国来的三勒浆,弄个金乳酥,炖个猪肘子来,我和娘子好好喝盏。
  一首非烟自个填曲谱调,浸透了妇人痴情的《玉阶怨》,却在武公业的猪肘子与酒中终结。翠绿说,老爷,这首曲子,可是我家小姐花了半月心思谱上的呢。
  武公业将肘子举起,扯了口说,娘子,以后不填什么破曲了,劳这神作甚。来,陪老爷我喝盏。
  非烟不情愿地放下琵琶,走近。武公业撕下大块肘子说,娘子,快尝尝,还是吃肉喝酒快活。以后别什么诗呀、歌呀的了,好好养养,来年给武家添个小胖子。
  翠绿是掩嘴笑了。非烟却颦眉心想,他手中若是一阕诗词多好。他若说的是,娘子,弹唱弹唱夫君谱的曲儿如何?那样的话,便胜却这满桌的美酒佳肴。
  一丝愁怨悄悄落在非烟眉梢,自此如这亭外秋天雨雾,氤氲。
  【一场寂寞凭谁诉】
  牡丹花开花谢,非烟十六了。牡丹又花开花谢,非烟十七了。牡丹再次雍容整个洛阳时,非烟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的非烟依旧轻盈纤柔,依旧罗绮加身尚若不胜其重。武公业对非烟的宠爱也是依然如故,照例当差回家后不离非烟左右。
  武公业说,娘子,你真美,你是我的小娇娘。
  托腮倚栏的非烟听罢,只是叹了口气。
  武公业说,小娇娘,你笑个,你笑起来迷死人呢。
  继续托腮倚栏的非烟听罢,又叹了口气。
  武公业说,我的美娇娘哟,老爷我又得当值五日,快让老爷咬口再走。说罢,武公业将非烟揽入怀中。非烟身子正欲挣脱,武公业用力一抱,非烟已被横身躺在武公业怀中。非烟再挣扎,已是鸳鸯绣被翻红浪。
  武公业打着哈哈,迈着方步,心满意足当值去了。非烟满身倦怠地望眼揉皱的被面,再看眼那焚香的铜炉,炉中熏香已近灰烬,接着便是香熄炉冷。非烟觉得自己的心便是那熏香,身子便是铜炉,正在一点一点地熄灭,冷却……
  会冷却吗?非烟问自己,非烟想到冷却二字,眼前闪过深秋池塘的残荷。忽而,非烟起身,也懒得梳理凌乱的秀发,轻莲疾步至南苑,并招呼翠绿,快,快摆上茶瓯。
  非烟想击瓯。非烟的茶瓯还是从娘家带来的那套蓝花瓯,尽管当初武公业送上一套精巧的红花瓯。
  此刻的非烟很想、很想击瓯。残荷。深秋残荷。似乎唯有击打才可忘却脑海里的深秋残荷。
  非烟在激烈地敲打茶瓯。五月清晨里的牡丹花瓣粘满露珠,清晨里慢慢穿过南苑的阳光,眼见阳光下的露珠在花瓣上滚动,滑落,“吧嗒”一声消失。非烟突然腾身旋转,尺长的青丝跟着飞扬,浅绿色的罗绮成了舒展的荷叶,一朵。
  【金风玉露一相逢】
  在与武家南苑相连的隔壁赵家院子里,此刻,一样地清晨,一样地是含珠带露的牡丹花,赵家年方二十的公子赵象,在院子里舞剑,也在一样地在腾空一跃。正是这一跃,南苑飞扬的青丝、舒展的绿裙,看呆了赵象,甚至看傻了赵象。他急忙忙着地,收剑,急忙忙地奔到一米高的院墙边,细细观看。
  非烟还在忘我地旋转击瓯,还在青丝飘逸,罗绮盛开。
  赵象看着,看着,忍不住脱口而出,真乃人间尤物也!
  一声韵致的赞叹,在穿过击瓯声飞入非烟双耳。非烟忙收住舞步,循声而望,一个俊朗公子面容映入了她的双眸。
  非烟的回身一望,赵象脑海立马闪出,洛阳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他忍不住冲非烟一笑,吟道,一顾倾人城。
  非烟听到,面色顿红,欲笑,忙绿袖掩嘴。赵象又吟,再顾倾人国。非烟的心蓦地一慌,忙向房间里奔去。
  这天,非烟原本一直空落落的心,莫名地慌了,慌得她想表达什么,可铺开宣纸又无从动笔。这晚,非烟碾转反侧,那本一直用以打发长夜的《烈女传》被反复拿起了又搁下。同样,这天,赵象没踏出院门半步,始终面对南苑朗声吟诵诗书。这晚,赵象满脑子是绿裙,是掩嘴巧笑倩兮。
  接连数日,赵象被绿裙、巧笑惹得茶饭不思,惹得成了热锅蚂蚁在院子走来踏去,惹得翻开书全是佳人影。赵象被折腾到第十天后,终于拿一锭银子与写的诗笺,走进了武家守门人杨大牛家里。
  杨大牛本是忠于武家的,杨大牛老婆兰草本是连蚂蚁都不敢踩的,只因那晚武公业打断了小豆子的腿,兰草毫不犹豫地接过银子,毫不犹豫地踏进了南苑。
  非烟展开诗笺,一首五言绝句以王羲之行书呈现:一睹倾城貌,尘心只自猜;不随萧史去,拟学阿兰来。
  非烟看罢,是胭脂满脸,忙揉皱诗笺,低头无语。
  兰草慧黠一笑说,夫人,赵公子是才貌俱佳,胜过潘安哟。
  非烟无语,只是含羞一笑。
  兰草谄媚一笑说,夫人,赵公子他仰慕您的才貌甚久呢。
  非烟无语,只是柔情一笑。
  兰草含蓄一笑说,夫人,赵公子自墙头一瞥,对您已是茶饭不思,诗书不进哦。
  非烟抿嘴欲语,心却慌了。
  兰草谑浪一笑说,夫人,难得赵公子痴情一片,见见又何妨!
  非烟身子一软,先是颦眉,后是舒展。当赵象俊美身子踏进南苑,当赵象低沉声起,小娘子,今日得以一见,小生死而无憾。
  非烟原本空落落的心,一下子满了。倦怠、疲沓的身子,一下子轻盈了。她飞扑过去,掩住了赵象的嘴,她怎可舍得他去死,她非烟可是才苏醒。
  金风玉露一相逢,临别时,非烟牵衣含泪说,今日相逢,乃前世姻缘,望公子不要因为妾无玉洁松针之志而轻薄待妾。妾本非风流放荡之人,以身相许,实是情之所至,愿公子深记!
  赵象温存抚慰道,小生非轻妄之徒,决不逢场作戏。承蒙垂青,永不相负!
  赵象的柔情,赵象的蜜意,更是赵象的懂得,从此非烟是南苑花坛边的草回黄转绿,葱茏。
  【生得相亲,死亦何恨】
  若不是丫鬟小红无端地欺侮吴妈,若不是非烟见不得这样的欺侮,又何以有对小红的一场重重责罚呢。
  若没有这场重重的责罚,在武公业当值夜,赵象逾墙与非烟的琴瑟和鸣,定会天长地久,定是柔情绵绵无绝期。
  却偏生小红被打,偏生小红记恨,记恨的小红对武公业说,老爷,夫人趁您当值夜,与人私会呢。
  武公业不信,踹了小红一脚怒骂,小蹄子,小心本爷撕了你的嘴。
  武公业当然不信,不信他千百宠着,万般惯着的爱妾会与他人私会。可是,非烟轻盈的脚步,非烟眉眼间似有若无的笑意,又让武公业心猿意马,又让他魂不守舍,待到第三日傍晚,武公业说,娘子,公府临时要务,老爷我必须去趟。
  倚窗的非烟,望着南边矮墙的非烟,武公业发现她连眉梢都没向他抬下。往日,即便非烟再倦怠,也会回身望眼的。武公业攥紧横刀刀柄,踏出院门,再回头,非烟依旧望着院墙,嘴角笑意隐现。
  虎背熊腰的武公业,只会喝酒吃肉的武公业心里一“咯噔”,在洛阳城里大街小巷逛到子夜后,先绕过武家大门,再绕过东张西望的翠绿,后将身子藏到南苑墙角下。
  此刻的非烟是花容相映,在对镜前后细看,尤其非烟红云满脸的微笑,藏身墙角下的武公业看得一清二楚,看得是吞下颗未熟的杨梅,酸涩满腹。
  接着,武公业看见非烟掌灯袅袅婷婷走进了亭中。再接着,武公业听到隔壁有木梯拖动声,有窸窸窣窣爬墙声。待到非烟娇嗔一声,官人,且莫急,慢慢来。武公业应声而起,猛扑墙头,嘴中怒骂,好个大胆狂贼。
  可是,武公业只扯下了半片绸缎衣角。
  武公业将半片衣角掷到非烟面前说,说,这是为何?
  面对武公业的突然而至,非烟先是瑟瑟发抖,心脏狂跳,后见武公业的横眉怒目,反之非烟安静了,长长地吐了口气,别过头望向南边矮墙。
  此时的武公业好想在他掷下衣角时,非烟泪雨滂沱。然而,非烟却是面向南墙,面向他武公业扑身撕下半片衣角处。
  武公业再吼,你可开口!
  非烟似秋水一泓,仍旧望向南墙。
  武公业愤怒了,拍桌而起,他多想在他站起身时,非烟跪下说,官人,我错了。可是,非烟非但身子纹丝不动,眼角竟然春意袅袅。
  武公业冲小红喊,拿皮鞭来,我打死你,看你说不说。
  非烟嘴角一丝冷笑。皮鞭抽在非烟肩上,罗绮裂开。鞭子抽在非烟手臂,罗绮成片。而非烟嘴角冷意深重,望向南墙的双眸却是春意盎然。
  武公业又是一鞭,抽在非烟脸上,你不说是吧,那你去死吧。
  非烟鼻翼一哼,转头盯着武公业一字一顿说,生得相亲,死亦何恨!
  顿时,武公业手中的鞭子在漫天飞舞。立刻,非烟粉色罗绮成片,非烟血沾粉脸,非烟青丝散落,非烟随鞭倒地,非烟……
  武公业抽累了,武公业抽疲惫了,武公业更是抽得心灰意冷了,他扔下鞭子,拖着身子走出了亭子,走进了房间。
  时间,在牡丹花簌簌声中流转。待东方微白,地上的非烟悠悠醒来说,翠绿,给我杯水。
  早已双眼红肿的翠绿忙捧水上前,说,小姐,你为何不求?
  非烟惨然一笑,痴痴望向南墙处,说,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去入云行。说罢,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一双碧水秋瞳合拢,气绝。
  【明月夜,短松岗】
  南苑的皮鞭声,南苑的怒吼声,南苑翠绿的哭泣声,飞进了赵象的双耳,扎到了赵象的心上。赵象几欲越墙,几欲狂喊,却被赵象的书童采和死死按住。
  采和说,少爷,你去不得,怎可去得?!
  采和说,去了,天下昭然。老爷乃公府之人,还有何颜面。
  采和说……
  赵象萎顿在采和臂下,直到听见翠绿哭喊,老爷,小姐去了。
  赵象是顿足捶胸,是头冒金星,是天旋地转,是昏死过去。待到赵象醒来,已是两日之后。采和掩面告知,武家已安葬,是以暴疾而亡告知天下。
  赵象不等采和说完,翻身下床抓住采和肩膀问,葬哪里?快告诉我,葬哪里?
  采和刚要开口,赵家老爷赵麟已面带愠色走近道,你给我好生安歇。闹,闹,闹,若不是你爹我官高于他,怕有你好看。赵麟说完,又吩咐采和,好生看管少爷,自今日起不许出房门半步,直到大婚之日。
  大婚?谁?赵象急慌慌地问。
  赵麟捋须回答,你。以许曹家小女为媳,三日后完婚。曹老爷与我同朝为官,小女如花似玉,佳缘也。我去看看聘礼,你就好生安歇,三日后迎娶。
  我不娶。赵象一声怒吼。赵麟身却已在房门外。
  赵象抱住自己脑袋一顿狂揍,后揪住采和问,她葬哪里?何以让她孤身凄然野外?
  是夜,赵象留书一封桌上后,与采和溜出赵家,奔向洛阳城外的山岗处。
  月下,黄土新坟凄凄。赵象双膝跪地,继而伏于坟堆,呜咽。
  【小轩窗,正梳妆】
  那夜,赵象抱坟细语一宿。
  赵象说,娘子,只怨我胆小怯懦,害你丢了性命。
  低咽的赵象犹记得,他们情到浓时,非烟抚琴低唱,相思只怕不相识,相见还愁却别君;
  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去入云行。
  非烟边唱边殷殷望着赵象。赵象何尝不知非烟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想带她飞出南苑,飞出武家,两人自此不羡鸳鸯不羡仙。可是,赵家的门第,武公业的横刀又让赵象不敢向前。
  赵象说,娘子,我知晓你的心底,唯我莫属。
  低咽的赵象忘不了那日相逢一别,在各自庭院里是一日胜过三秋。为此,非烟以玉蝉题诗,无力严妆依绣笼,暗题蝉锦诗难穷;近来赢得伤春病,柳弱花欹怯晓风。
  非烟生病了。赵象当然晓得,晓得他的非烟哪是春寒致病,哪是无力理妆哦,一切皆因她思他、念他、更想他。
  想他窗前看她梳妆。赵象似有看到在雕刻飞鸟的窗前,非烟梳妆完毕冲赵象娇嗔,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想到此处,赵象更是肝肠寸断,轩窗、粉黛还在,佳人却已不再。赵象哭累了,赵象哭倦了,松林里已有鸟雀展翅声响。赵象站起身望眼松林,再看眼新坟,吟咏起非烟曾写给他的两句诗,画檐春燕须同宿,兰浦双鸯肯独飞?
  赵象吟咏完毕又自语,春燕须同宿,鸳鸯岂可独飞?突然,赵象低头猛向坟前墓碑撞入……
  ——-续唐代传奇《非烟传》后记:后数日,葬于北邙。而里巷间皆知其强死矣。象因变服易名,远窜江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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