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插画/哈皮黑儿 文/硬柿子
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都是奶奶和我妈的争吵。她们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我爸像个受气包，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我也在家庭对抗里夹缝求生，我妈一个不顺心就迁怒于我。所以，我很小就对婆媳关系充满了恐惧，心想婚姻如果是这样一地鸡毛，还不如一个人，所以我一直不谈恋爱。如果有人问，这也能成为加分项？当然了，没有妈就代表着没有婆媳矛盾。至少从我的认知来讲，避开了这一点，能减少百分之五十的烦恼。在婚姻关系的维护中，我就算是赢在了起跑线上。谢涵结过婚，还有个儿子，他的前妻是因事故去世，人品应该没什么问题。谢涵条件不错，工作稳定，有房有车，憨厚本分。重点是他没有妈，在我看来，最起码综合判断下来，他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但是我妈不同意，后妈不好当，她担心我受委屈。于是她就添油加醋地在我耳边吹风：“这种男的说不定都克妻。”但我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带谢涵见父母的那天，吃了闭门羹，我妈威胁：如果我这次不听她的，以后我的事她永远都不管。我觉得自己年龄不小了，也怕错过了谢涵，自己以后会后悔，最后我还是坚持要和他结婚。我妈见拗不过我，也就由我去了。我们没买房子，把谢涵和他前妻原来的婚房稍微装修了一下，3室1厅，过日子实用就行了。
婚后不久我就怀孕了，因为孕酮很低，前三个月医生建议保胎。谢涵也让我别工作，在家养胎，顺便也能接送一下他儿子小健。我都32了，也想趁年轻顺利生个孩子，于是就辞了工作，待在家里。本以为日子能按部就班，谁知道一场家庭闹剧即将登场。那天谢涵刚出门上班，我就听着有人砰砰敲门，我还以为他忘记带东西，赶忙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还拖着个行李箱。我以为是邻居谁家的亲戚走错楼层了，刚要问，就听见身后小健喊了声姥姥！老太太一把将我扒拉到一边，蹲下来伸出手，对着小健说：“来呀小健，姥姥抱抱，小健是不是可想姥姥呀！姥姥在这陪你好不好？”说着，她就拉着行李箱进了门，把我像空气一样晾在一边，轻车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了。我立马回房间给谢涵打电话：“谢涵，怎么回事？你前妻她妈怎么来了呀？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看了看老太太放在地上的行李箱，试探地开口：“阿姨，您这是要出去旅游，顺道过来看看小健吗？”老太太拿眼角瞥了我一眼，冷冰冰说：“什么旅游，我是过来住的。”我的心一沉，想都没想直接说：“你怎么能住这里呢！”“房子当初是我女儿一起买的，也有我女儿的份，我是她妈怎么就住不得了？以前没有你，我也就不计较了，毕竟我外孙还在这。现在你住在我女儿的房子里，不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吗？”老太太咬着牙，一副恨不得撕了我的样子。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脑门，当初为了减少是非才嫁给谢涵，没想到却遇到这种荒唐事。难道我躲过了婆婆，却躲不过老公的前丈母娘？我只能打太极：“阿姨你真会说笑，我和谢涵结婚了，嫁鸡随鸡的，我就得住在这。况且他都有了新家庭，你住这里也不方便呀。”老太太立马站了起来，咄咄逼人：“想让我走可以，让谢涵把房子卖了，把我的那份给我。”她一句话把我顶得哑口无言。谢涵推门进来的时候，我们还在僵持。
谢涵先把我拉到一边，一通洗脑，说老太太死了女儿，心里一直接受不了。加上这个房子确实她也有继承权，让我当作可怜她别去计较，而且她带大了小健，也算对他家有恩。接着，他又转过头对着老太太满脸陪笑：“妈，我还叫你一声妈。我媳妇怀孕了，还在养胎，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都退一步，以和为贵？”我尽管十分生气，但好在谢涵还顾及着我怀孕，知道为我辩驳几句，就没再吭声。哪知道老太太一听我怀孕了，更激动了。她扑通一声坐到地上，把小健一把从背后拉了过来，搂着就开始干嚎：“小健呀，你命苦呀，你妈刚走，你爸就想生个小的。以后这房子，哪里还有你落脚的地呀。”小健被吓得哇哇大哭，一时间屋里乱作一团。我使劲掐了一把谢涵，他让我先进屋，他来处理。我眼不见心不烦，摔门气呼呼地进了卧室。过了好一会，外面安静了一些，谢涵进屋了，“她什么时候走？”我没好气地问。“小兰，这样吧，最头上那个小屋，先让她住几天，住烦了她就走了。就是得委屈你几天，也不让白住，还能让她看着小健。”见我没接话，谢涵顿了顿，“你妈那边，咱买点东西过去趟吧，毕竟都怀孕了。你妈也不会一直和你置气，不如你回去住几天，缓和缓和？”“谢涵，你这是让我走呀！”我心里突然涌起来一股委屈。心想当初我和家里闹翻嫁给他，现在怀孕，他竟然要为了外人赶我走，更何况那人还是他前妻的妈，眼泪当场就忍不住了。“你误会了，我怕你动了胎气，给我点时间，我处理好家里的事，你刚好趁着这机会，缓和缓和和咱妈的关系。”谢涵赶紧解释，伸手给我顺气。虽然觉得憋屈，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走之前我三令五申谢涵赶紧让她走，谢涵点头保证。刚回家我妈还对我冷着脸，但听说我怀孕她就慢慢对我好起来，哪有亲妈真的责怪女儿的呢。
我在家住了一个多星期，正好赶上产检的日子，就让我妈陪我去了。产检结束后，我妈提出想去我家看看，正好医院距离我家不远。我结婚后她一直生闷气，还一次也没去过。我一下慌了，谢涵一直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我赶紧给谢涵发了个微信，他却一直没回应。我只好对我妈说：“妈，自从我怀孕，谢涵怕我带孩子累，他自己又没有妈，没办法就让她丈母娘来帮忙带小健。家里人多不方便，要不然咱不过去吧。”“谢涵还算知道疼你，那老太太也挺仗义。不过她终究是个外人不方便，我和你一起回去，谢谢人家，然后我搬过去伺候你。”我妈伸手拦下了辆出租车。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我圆不回来，只能由着我妈过去。同时我赶紧给谢涵发短信，祈祷他已经处理好家里的事。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进门我就看老太太坐在沙发上逗外孙，旁边还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陌生男子。家里被弄得乱七八糟，谢涵也不见人影。见我们开门，老太太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你们回来干什么？”我妈当时都傻了眼，她一脸疑问地看着我。我当下也是一怔，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这咋前脚来了个前丈母娘，后脚有多了个陌生男人进门？我这也没听说谢涵有什么兄弟啊。我妈是和我奶奶斗了一辈子的人，她一下子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紧接着，她拉着我就进了屋，把包砰的一声扔在桌子上，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两人。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谢涵冲进屋里，他还呼呼喘着粗气，可能是看到我的微信，他急忙赶回来的。谢涵直接跑过来一番打量我，很担心地问我有没有事。我朝着那个陌生男子指了指问他，“他是谁？”“谢涵！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我女儿大着肚子，你就这样对她吗？”我妈直接开火了。我怒视着谢涵：“你不是答应我让她走吗？怎么又多了个小舅子？”谢涵移开视线，小声说了声对不起。我只觉得天灵盖都掀起来了，“谢涵，我不需要对不起，我把话放在这，如果这个家容不下我，我们就离婚，你和他们过吧！”“姐夫，你什么眼光，就找这么一个女人？一点教养都没有，她这样不把小健带坏了才怪。”小舅子添油加醋。“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闺女！”老太太也火上浇油，“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愣怔地站在她们中间。一时间竟貌似回到了我妈和我奶奶吵架的时候，这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形一晃，脚步踉跄了一下，整个人瞬间跌坐在地上。肚子突然传来的一阵绞痛，让我忍不住紧皱眉头呻吟出声。
谢涵吓得一脸惨白，赶忙将我抱起来就往外冲。我妈也顾不得再跟老太太吵架，她慌乱地跟着谢涵一起将我送进了医院。孩子是保住了，可我的心却寒到了极点。谢涵小舅子和前丈母娘也跟来了医院，俩人远远地站在一边。见孩子没事，老太太嘴里还嘟囔了一句，“都要保胎的娃儿了，还这么命硬，这都没流产。”我妈当即又要发飙，谢涵抢先一步，一边让我妈消消气，一边推搡着老太太出去。我冷眼看向老太太时，她正好看过来。见我看她，老太太神情有些尴尬，眼神躲闪着，伸手拉着她儿子，一块儿出了病房。我住院期间，谢涵来了很多次跟我道歉，都被我拒之门外。谢涵也怕刺激我，于是便一个人在病房外守一整夜，第二天买好早点放在门口的长椅上才离开。出院后，我跟我妈回了家。谢涵来过好几次都被我妈赶走了，我觉得他根本没办法保护我。我的身体恢复差不多，就让我妈带我回去收拾东西，我打算从那个家搬出去。我刚进门一会儿功夫，就又有人推门进来，我一看，竟然又是那个老太太。
但这次她明显有些不同，压根没打算和我开战。她慌慌张张地挨个推开房门看，嘴里还一直喊着小健的名字。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小健找不到了，我睡了个午觉起来他就不见了。我找了一圈也找不到，我怎么和我闺女交代啊，呜呜呜……”“还哭啥哭，赶紧去找呀，哭有个屁用！”我妈把老太太拉了起来。我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孩子，老太太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女儿。谢涵也一筹莫展，双手懊恼地抓着头发。我突然脑子一闪，快速去房间里打开大衣柜，果然发现小健躺在里面，还睡的正香。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太太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怎么知道小健在这里，难道是你藏起来的？”我真的不想再吵架，甚至有点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说：“阿姨，我不是白雪公主里面的恶毒后妈！我带小健的时候，他总说想妈妈不睡觉，我就把他妈当初盖过的被子给他盖上，他就能睡个好觉。我平时都把被子收到衣柜里，他应该是想妈妈了，所以才躲在柜子抱着被子睡着了。”谢涵把小健抱到床上，我给小健盖上了他妈妈的被子。谢涵看着我，感激地说谢谢。我说没必要，我也没做什么，谢涵拉着我的手，“小兰，回来吧。”老太太走过来，看着我和我妈，尴尬地笑笑，不她好意思地开口：“小兰，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但今天看你对小健这么用心，我就放心了。我之前这么针对你，无非是怕你对小健不好，更怕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欺负他。我女儿去世前拉着我，让我照顾小健，我……”老太太没说完，就开始掉眼泪。我妈也是个直性子，直接说：“大妹子，有话怎么不能直接说？我们都是当妈的，这点事怎么不能摊开说了，你心疼你闺女，我也心疼我闺女，一来二去的，可不就得打起来吗。你也别难过了，节哀吧。”老太太也不含糊，爽快地说：“我和儿子今天就搬走，这个房子你们安心住，只要你们对小健好，我就没别的要求。”我心里的疙瘩就这么解开了，老太太再也没找过我的不痛快。她还偶尔过来照顾小健，给我做点好吃的。家里的笑声也越来越多，两家人处的亲如一家人。回头想想，我不应该用我妈的人生答卷，来检讨自己。也不应该靠着逃避某一段关系，来奢求婚姻的稳定。之前看过一段话，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最幸福的婚姻，一生中也会有200次离婚的念头和50次掐死对方的冲动，相互包容，相互体谅，才是所有幸福婚姻的秘诀。婚姻是一场修行，让我在摩擦中学会包容，在失去中懂得珍惜，也深信家和，才能够万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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