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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眼中的怪胎:“温柔巨人”连杀七女及妈妈后,自首了


冲上海滩的尸体

圣克鲁兹是一座位于加州海岸线上的海滨小镇,面朝太平洋,背靠圣克鲁兹群山,在旧金山南面大约120公里处。当地阳光充沛,气候温和,有许多沙滩,是冲浪者的天堂。

1960年代初,圣克鲁兹还只是一座旅游小镇,一个夏季度假胜地。小镇的中心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海鲜餐厅、纪念品商店以及游船服务公司。

1965年,随着嬉皮士运动萌芽,越来越多追求自由轻松生活的人从旧金山、伯克利等周边地区涌进了圣克鲁兹,在当地过起了田园生活。同样是这一年,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成立了。

1973年1月,圣克鲁兹轻松自在的生活氛围被彻底打破,一只左手和一块盆骨被冲上了海岸。尸体残骸属于辛西娅(Cynthia Ann Schall),一位19岁的女大学生。

辛西娅住在圣克鲁兹的镇中心,在圣克鲁兹附近的一所大学念书。1月9号,她本计划搭便车从圣克鲁兹回到学校,但她却再也没机会抵达自己的目的地了。

1月10号,加州一名高速公路巡警在一座300米高的悬崖下,发现了辛西娅的部分遗体。辛西娅的尸体遭到了肢解,警方在悬崖下方只发现了她的四肢。一周后,辛西娅无头的躯干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淡水湖中,接着,有人在沙滩上发现了她的左手,然后是她的盆骨。

不等圣克鲁兹的居民从这起令人震惊的谋杀分尸案中恢复过来,1973年2月5日,又有两名女大学生——22岁的罗莎琳德·索普(Rosalind Thorpe)与爱丽丝·刘 (Alice Liu)——失踪了。罗莎琳德与爱丽丝是在圣克鲁兹校园内失踪的,失踪第二天,校内师生就组建搜寻队,找遍了整个学校,却一无所获。

10天后,几位工人在位于圣克鲁兹北部的阿拉米达郡(Alameda)内发现了两具无头女尸,经过比对X光记录,以及家人的描述,警方确认这是罗莎琳德与爱丽丝的遗体。不久后,一名徒步旅行者在圣马特奥郡(San Mateo) 内发现了两人的头颅。

(十字是圣克鲁兹校园的位置,三角形与圆形则是两名受害者头部及躯干被发现位置)

其实,早在辛西娅、罗莎琳德与爱丽丝遇害前,湾区就不断有女学生失踪。

1972年5月7日,两名18岁的女孩,玛丽·安·佩斯(Mary Ann Pesce)和安妮塔·卢切萨(Anita Luchessa)在伯克利失踪了。

玛丽·安和安妮塔是弗雷斯诺州立大学的学生,来伯克利找朋友玩。两人本计划从伯克利搭便车到斯坦福大学参观,却在路上失踪了。

3个月后,一位徒步旅行者在洛马·普雷塔(Loma Prieta,圣克鲁兹群山中的一座) 发现了玛丽·安的头骨。

就在这之后不久,1972年9月14日,15岁的女孩辜爱子(Aiko Koo)本计划前往旧金山上舞蹈课,却在离家后失踪了。

年轻女性接连失踪,被肢解的尸体散落在群山中与海岸边,恐怖的氛围笼罩着小镇。当地居民开始排队购买枪支,再三确定他们有锁好家门。

很显然,某个对女学生下手的连环杀人狂就潜伏在附近,媒体将这名未知的凶手称为“女大学生屠夫”。

恶作剧电话?

就在圣克鲁兹警察因为这些连环失踪案头疼时(同一时期,还有另外一名连环杀手赫伯特·穆林「Herbert Mullin」也活跃在圣克鲁兹地区),1973年4月23日清晨,警方接到了几通不同寻常的报警电话。

第一通电话来自凌晨4点,来电者是个男性,情绪异常激动,思维似乎也有些混乱。他不停地对着话筒大喊,“我就是那个杀手!我就是“女大学生屠夫’,我杀了我妈妈还有她朋友。是我杀了那些女大学生,我杀了6个人,我可以告诉你我把她们的尸体藏在哪儿了。”

“又一个醉汉”,接电话的警员不耐烦地想。自从新闻踢爆了湾区发生的女性连环失踪/死亡案,还给凶手起了“女大学生屠夫”的绰号后,警方时不时就会接到自称是“女大学生屠夫”的恶作剧电话,其中不少来自醉汉。这次,电话对面的人甚至要求接线员把负责追查“女大学生屠夫”的探员从睡梦中叫醒,这怎么可能!

接线员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告诉对方探员现在不在岗,要求他过几个小时之后,等到白天警局上班了再打来。放下电话,警员估摸着这个“醉汉”应该很快就会睡着,然后再也不会打回来。

但他错了。

过了几个小时,圣克鲁兹警局的电话又响了,打电话的还是这个男子,这次,接线的是另外一个警员。

男子的情绪还是一样癫狂,他就像是个呕吐的醉汉,词句几乎是从他嘴里喷出。“我是女大学生屠夫,我杀了她们,我还杀了我妈妈和她的朋友...” 没等男子说完,第二位警员挂断了电话。就像第一位警员一样,他也觉得这只是众多恶作剧电话中的一通。

可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因为信号问题,这通电话的通话质量非常差,一开始,电话里充斥着“沙沙”声。为了听清对方在说什么,接线员不得不一遍遍让对面的人重复。对话就这样持续了3、4个来回,“沙沙”声渐渐弱了下去,接线员终于听清了报警者的声音。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名男子,他的嘶吼透过听筒传了出来:“我是'女大学生屠夫’!!”

打电话的男子喋喋不休地讲起了受害者有谁,他的作案手法,大概时间等一系列细节。虽然他的情绪依然癫狂,接线员却逐渐警惕了起来。

像前面提到的,在“女大学生屠夫”作案的同一时期,圣克鲁兹周围还流窜着另一名连环杀手。其他恶作剧者在抱假警时,经常把赫伯特案的受害者同“女大学生屠夫”的受害者混淆,可与这些报假警的人不同,这名男子提到的所有失踪者/受害者,没有一个是赫伯特的受害者。

(罗莎琳德与爱丽丝刚遇害时,媒体猜测凶手是赫伯特)

意识到这通电话可能真的是来自“女大学生屠夫”的,接线员马上示意高级警员让他们也接入电话。不幸的是,当高级警员试图追踪来电者地址时,电话突然断线了。这或许是因为这通电话本来就信号不好,又或许是哪个警员不小心按错了键。这下,坐立难安的圣克鲁兹警方只能祈祷对方,一个有可能是连环杀手的人,再打过来。

焦急等待了几小时后,这名男子终于又来电了,拿起电话,这次接线的警察突然意识到,他认识这名男子——这是埃德蒙·肯珀(Edmund Kemper)。

埃德蒙是名24岁的男青年,圣克鲁兹不少警察都认识他。他是“陪审团休息室(Jury Room)”的常客,这是当地一间酒吧,开在法院正对面,警察们下班后常聚在酒吧小酌两杯,唠唠家常,或是讨论讨论自己手头上的案子。

埃德蒙虽然不是警察,却与他们关系融洽,经常和警察互相请客喝酒。大家都喜欢这个高个子的年轻人,他礼貌、友善、而且富有幽默感,如果不是因为太高了(埃德蒙高2.06米,重约136公斤),埃德蒙本来也想成为一名警察。因为他的大身板,警察亲切的称呼埃德蒙为“大艾德(big Ed)”(艾德是埃德蒙的简称),有位警察甚至送了一副手铐给埃德蒙。

发现报案者是埃德蒙后,不少原本以为破案有望的警察马上感到了灰心丧气。“大艾德”性格温和谦逊,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和“女大学生屠夫”是同一个人?他一定是喝多了,想和他的警察朋友们开个玩笑。

除了声称自己就是“女大学生屠夫”外,埃德蒙还告诉警方,他杀了自己的母亲和母亲的一位朋友,在电话里,埃德蒙恳求警察去他家看看,等他们到了就会明白他不是在恶作剧。

半信半疑,警方派出了两位警员去埃德蒙家查看情况。

“温柔的巨人”

埃德蒙与母亲住在圣克鲁兹市郊的一栋二层小公寓内。一进门,虽然还没看到尸体,两名警员已经闻到了屋子内飘荡的腐尸味,到处都是血和头发,沾血的羊角锤和军刀被随意地扔在一旁。两名警员马上退出房间寻求增援,不一会,其他警探和验尸官赶到了现场。

警方在现场发现了埃德蒙母亲以及她朋友萨拉·哈莱特(Sara Hallett)的尸体。两人的遗体都遭遇了分尸(头被切了下来)及奸尸,无头的尸体被塞在了埃德蒙母亲的衣柜内。除此之外,埃德蒙母亲的头部状况相当血腥,她的舌头和声带被割了下来,扔在厨余粉碎机不远处。

(左:埃德蒙的母亲 右:萨拉)

在现场,凶手给警方留下了一张纸条:

「大约清晨5:15分。星期六。她没必要继续被“凶残的屠夫”折磨了。过程很快,就像我希望的那样。先生们,不是因为松懈或是不完善,只是没时间。我有其他事情要做!!!!」

“温柔的巨人”竟然真的杀人了!他居然不是在开玩笑!根据埃德蒙的交代,在杀人后,他开着受害者萨拉的车一路向东行驶,在内华达州里诺(Reno)市租了另外一辆车,现在已经开到了科罗拉多州,正停在普韦布洛(Pueblo)市。

圣克鲁兹警方迅速锁定了埃德蒙的位置 (搜查埃德蒙家前,警方就让埃德蒙报告了他所在电话亭的位置,搜查期间,圣克鲁兹警方一直和埃德蒙维持着通话状态),并通知科罗拉多州警方,请求他们协助逮捕犯人。几分钟后,埃德蒙在一个红色电话亭外被捕。

逮捕过程很顺利,这位“温和的巨人”甚至主动伸手接受了手铐。从埃德蒙驾驶车辆的后备箱中,警方发现了一把霰弹猎枪,一把带狙击镜的来复枪,一把轻型自动步枪,几百发子弹和各种各样的刀具。

埃德蒙被捕后,圣克鲁兹地方检察官彼得·张(Peter Chang)和三名警探一起飞到了科罗拉多州,随后开车将埃德蒙转移回了圣克鲁兹地区。之后,埃德蒙又带着警方,在圣克鲁兹群山中找到了部分受害者的遗体与遗物。

(左:埃德蒙指认抛尸地点 右:在埃德蒙家搜出的失踪/遇害女性遗物)

埃德蒙·肯珀坐实了他“女大学生屠夫”的身份,却留下了一大堆重要的问题等待回答。他是如何作案的?他为什么要杀人?他为什么要杀死母亲?带着那么多武器逃亡,为什么他最后又选择自首?

想要了解事情的原委,让我们从埃德蒙的童年开始。

一个连环杀手的童年

和许多连环杀手相似,埃德蒙有一个饱受虐待的童年。他的母亲克拉奈尔·斯特兰德贝里(Clarnell Strandberg)极度仇视、瞧不起男性,尽管埃德蒙是她的儿子,依然没能避免妈妈充满敌意的攻击。

(克拉奈尔)

(值得注意的是,因为克拉奈尔已经死亡,关于克拉奈尔的描述大多都来自埃德蒙。)

埃德蒙出生于1948年12月18日,加州伯班克(Burbank)市一个普通家庭。他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比他大5岁的姐姐(另有一说是6岁),下面有一个比他小2岁半的妹妹。

(埃德蒙的姐姐与妹妹)

埃德蒙的父亲也叫埃德蒙·肯珀(有意思的是,埃德蒙的爷爷也叫埃德蒙·肯珀,为了区分祖孙三人,让我们把埃德蒙的父亲叫做大埃德蒙,他的爷爷叫老埃德蒙)。大埃德蒙是名退役老兵,曾参加过二战,战争结束后,他短暂地上过一段时间大学,但因为与教授不和,大埃德蒙中途辍学,当起了电工。

埃德蒙父母的关系非常差,两人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克拉奈尔看不起大埃德蒙,她总是嘲笑他,羞辱他“卑微”的工作,贬低他、讽刺他什么也不是。除此之外,克拉奈尔还不忘一再和埃德蒙强调,她更欣赏穿西装打领带、提着公文包、受过教育的大学生,而不是一个摆弄电线的工人。

克拉奈尔的精神虐待压得大埃德蒙喘不过气,和克拉奈尔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痛苦至极,大埃德蒙曾这样形容过自己的感受:“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比在前线打仗的369个日夜还难熬;与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相比,战争时期的自杀式任务,还有测试原子弹的工作都算不上什么(困难经历)。”

1953年,也就是埃德蒙4-5岁时,大埃德蒙终于受够了克拉奈尔。他抛下了妻子与三个孩子,参加了为期两年的原子弹测试工作。这项工作在远离美国本土的太平洋岛屿上进行,能让大埃德蒙暂时摆脱克拉奈尔。

对于大埃德蒙来说,他一定很开心,觉得自己终于解放了,但对于埃德蒙呢?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埃德蒙与父亲关系亲密,与母亲的关系却只能用恶劣形容。在克拉奈尔看来,埃德蒙就像是大埃德蒙的替代品,是她的出气筒,她老是能在他身上,看到大埃德蒙令她讨厌的地方。

随着埃德蒙越长越像他的父亲,埃德蒙渐渐成了克拉奈尔的眼中钉。在克拉奈尔看来,埃德蒙的存在简直是在反复提醒她,她有一场失败的婚姻。

在大埃德蒙不在的时期,克拉奈尔将自己对男性的憎恨与对丈夫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了埃德蒙身上。她会用各种各样难听的词语嘲笑、羞辱埃德蒙,贬低他的自尊,甚至一度用 “彻头彻尾的怪胎(a real weirdo)”来称呼他。

她还会使劲用皮带有扣子那端抽埃德蒙,同时威胁埃德蒙不许哭、不许闹,不然邻居就要发现她在打埃德蒙了。

等到埃德蒙长大一些后,他的母亲还会嘲笑他,羞辱他,把他比作他那“失败的”父亲,说他以后的感情生活一定也和他父亲一样,一败涂地。

克拉奈尔精神折磨埃德蒙的手段不仅局限于此。克拉奈尔有时还会在吃晚饭前告诉埃德蒙,吃过饭我要打你,然后看着埃德蒙在座位上煎熬地度过接下来的30分钟。

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心理折磨发生在大埃德蒙离家前。那次,大埃德蒙杀了家里的鸡做晚餐,而克拉奈尔坚持要埃德蒙在晚餐时把鸡头吃了,可她明知道埃德蒙很喜欢这些鸡,把这些鸡当宠物,而且在鸡被杀之后哭了很久。

除了自己虐待埃德蒙,克拉奈尔还会和女儿们拉帮结派,一起欺负他,甚至鼓励女儿们欺负埃德蒙。

因为母亲的影响,在埃德蒙大约4岁时,他的姐姐曾假装要把埃德蒙推到一辆疾驰而来的火车下,然后她真的把埃德蒙推到了离火车只有几十厘米远的地方。而在埃德蒙大约5岁时,他的姐姐还把不会游泳的埃德蒙推到了深水区,但埃德蒙狗刨着游回了岸边。

从很小开始,埃德蒙就意识到了,母亲恨自己。在埃德蒙看来,虽然母亲曾尝试过和自己建立情感连接,但这些尝试最后全都演变为了对经常不在家的大埃德蒙的愤怒。

回忆起母亲,埃德蒙说:“童年时,我的母亲都在干嘛?她在打我,在羞辱我,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用以证明男人有多差劲的例子。”

与魔鬼的交易

因为埃德蒙的父母都很高大,埃德蒙的体格从小就比同龄人更大。埃德蒙八岁时,克拉奈尔开始让他在地下室过夜,因为她担心埃德蒙会侵犯他的妹妹。

她到底为什么会产生此种担忧的真实原因,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但据埃德蒙说,在他8岁时,他姐姐曾哄骗埃德蒙和她一起睡,还引诱他与她玩一些与性相关的游戏,不过埃德蒙的姐姐强烈否认了这个说法。

无论如何,从8岁起,克拉奈尔开始让埃德蒙独自在地下室过夜。

对于一个八岁,刚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儿童来说,足足有10米长的地下室简直大得吓人。这个全封闭的地下室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个睡袋。两只灯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悬在地下室的两端,算是这个房间全部的照明设备。因为空间太大了,即使两盏灯全开,中间依然有一段没有照明的黑暗。

因为整个房屋供暖的设备就装在地下室里,地下室的天花板上有各种外露的管道,角落里还有一个旧火炉。每当埃德蒙试图入睡时,这些管道时不时就会发出“叮当”的声响,旧火炉则会在墙上投射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影子,有时老鼠还会窸窸窣窣的爬过这些管道。

(示意图,非埃德蒙生活的地下室原图)

每天晚上,埃德蒙不得不从明亮温暖的起居室离开,背对着光源,一步步走进漆黑一片的地下室,再摸黑穿过堆满杂物的地下室(因为第一只灯泡的照明范围有限),走到自己的床边。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少人依然会怕黑,对于8岁的埃德蒙来说,这个过程有多可怕,可想而知。

被捕后,接受采访的埃德蒙回忆到:“每天到了晚上,我的母亲和我的姐妹们就会上楼睡觉,我以前也在那里(楼上)睡觉,但现在我不得不去地下室...这就像是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升入天堂,而我却要下地狱,一个八岁的孩子很难理解这背后的原因。”

为了熬过在地下室里的时间,冬天晚上,埃德蒙会一直盯着火炉投射在墙上的各种怪影,幻想他正身处地狱,在和魔鬼讨价还价祈求魔鬼放过他。埃德蒙还幻想创造了一系列 “仪式” ,这些 “仪式” 将保护他每晚平安抵达地下室,平安度过在地下室的时间。

与此同时,一些更为病态的幻想开始在埃德蒙心中萌芽,这些幻想全都围绕着死亡与毁灭:埃德蒙幻想世界所有的人都被杀光,只剩下他一人平静地生活在地球上。

这个念头是怎么钻进埃德蒙脑海中的?

有一次,埃德蒙学校里的老师给这些2年纪的小朋友布置了一篇作业,要求他们想象,假如整个地球上只剩下他们一个人了,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老师原本的用意是希望小朋友们意识到,与他人分享是一件让我们快乐的事,我们的幸福与他人紧密相连。但对于埃德蒙来说,他突然意识,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他一个人,他会多么快乐。

(示意图,正常儿童VS埃德蒙的心理世界)

也是在这个时期,埃德蒙有了一些令人感到不安的言行。埃德蒙曾告诉姐姐,他想亲亲她的老师。但当姐姐调侃地和他说“快去”时,埃德蒙竟然回复:“我做不到,我得先杀了她。”

8岁的埃德蒙恨母亲吗?很显然,他是恨的。被捕后,埃德蒙曾公开说过,他从8岁起就想杀死他的母亲。在埃德蒙眼里,他的母亲是一个被悲伤、愤怒、控制欲以及酒精填满的女人(克拉奈尔酗酒)。“我恨她”,埃德蒙毫不掩饰的说。

但埃德蒙也爱他的母亲。

在新闻报道中,我们很少能看到关于日常小事的描写,但这些无数平凡的琐事,却是构成我们幸福感的基石。同样的,这些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在埃德蒙与他母亲之间拴起了一根细细的爱的纽带。“她有她爱我的方式,尽管我们会冲彼此大吼大叫,会有很激烈的争执,但我也爱她。”

比起一味的讨厌,这种爱恨交织的情绪更难让人处理,当对母亲的恨意把埃德蒙从她身边推开,让他自我封闭时,另一根细细的绳子却不断把他拉回去,让他渴望母亲的关心与认同。在两种情绪的拉扯中,怨气、愤怒与敌意逐渐填满了埃德蒙的内心。

“我和我母亲之间存在着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关系,对我来说,处理这个关系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因此我常常从现实中抽离,我无法消化对母亲的恨,而这种爱实际上又是强加在我身上的,你懂的,那种非常牢固的对家人的爱。”

崩坏的开端

1957年,埃德蒙的父母分居了,三个孩子全都跟随母亲一起搬去了蒙大拿州的海伦娜(Helena)市,克拉奈尔在当地一家银行找了份秘书工作。

9岁的埃德蒙十分孤独,一方面,其他孩子经常因为他不同寻常的大身板嘲笑他,另一方面,埃德蒙本身也是个十分害羞的孩子,不好意思参与到其他孩子的游戏或运动中去。

与此同时,克拉奈尔的虐待言行依然在继续。

缺少同伴,在家中也找不到温暖,埃德蒙越来越从现实生活中抽离,并逐渐沉浸在他自己的幻想世界中。随着埃德蒙长大,他的幻想也变得越来越邪恶,越来越有攻击性,埃德蒙常会幻想藏在柜子里的自己,突然跳出来对着别人大开杀戒。

1958年,埃德蒙的父母曾短暂的重归于好过一段时间。当埃德蒙的父亲回家后,他立马叫停了克拉奈尔针对埃德蒙的虐待,埃德蒙终于不用继续睡地下室了(他已经在地下室睡了8个月了)。

大埃德蒙会和埃德蒙讲他二战时的遭遇,会给埃德蒙看他获得的奖章,会带埃德蒙出去玩,把埃德蒙送去野营,还会阻止女儿们和母亲联合起来拿埃德蒙找乐子。

但好景不长,很快,这对水火不容的夫妇又开始频繁吵架。克拉奈尔认为大埃德蒙不够关心孩子们,她抱怨大埃德蒙缺少权威感,说他从来不体罚几个孩子,结果孩子们根本不尊重他。她还责难大埃德蒙偏爱埃德蒙,冷落两个女儿。

无法忍受克拉奈尔,这对夫妻很快又分开了,这次,埃德蒙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三年后,埃德蒙的父母正式离了婚。

另一边,随着埃德蒙逐渐长大,他的攻击性变得越来越明显。

为了报复妹妹弄坏他的玩具枪,埃德蒙用剪刀剪断了妹妹芭比娃娃的头和双臂。10岁时,他的行为上了一个新台阶,埃德蒙活埋了家里的猫。等猫咪被闷死后,埃德蒙又把猫的尸体从花园里翻了出来。他把猫头砍下来插在长钉上,留在了自己的房间内,埃德蒙还会向猫头祈祷。

13岁生日刚过没多久,埃德蒙用枪射死了邻居家男孩的狗。很快,这件事在当地传开了,埃德蒙的同学和其他男孩都开始排挤他,他们会嘲笑他,朝他吼叫,还会追赶驱逐他。男孩们的行为越来越过分,甚至惊动了警察。在那之后,其他男孩的行为虽然收敛了很多,但他们依然讨厌埃德蒙。

14岁那年夏天,埃德蒙杀死了第二只猫(或第三只猫)。

埃德蒙曾试着训练这只猫,但猫咪并不配合。除此之外,猫咪也不怎么搭理埃德蒙的呼唤,比起埃德蒙,它更喜欢埃德蒙的妹妹。埃德蒙用军刀削开了猫咪的头骨,肢解了它的尸体,把它头骨的一部分藏进了衣柜里,然后把剩余的猫咪尸体埋进了后花园。

除此之外,埃德蒙还曾偷偷持刀溜到自己老师家外,站在窗边幻想杀了她,然后和她的尸体做爱。

除了虐杀动物与幻想杀人,埃德蒙也表现出了很强的“自毁”倾向。

在大约8岁时,埃德蒙还会和妹妹以及另一个朋友玩“电椅”与“毒气室”这两种游戏。玩“电椅”时,埃德蒙会让妹妹和另外一个朋友把他绑到家里一张大椅子上,然后埃德蒙会扭曲着、颤抖着他的身体,假装他被电死了。玩“毒气室”时,埃德蒙则会让其他两人把他卷进一张大地毯里,然后假装痛苦的窒息而死。

除此之外,埃德蒙会经常玩一个极度危险的“游戏”。他会伸开双手双脚,横躺在马路中央。如果司机的精力不够集中,一个不小心,埃德蒙极有可能丧命车轮下。幸运的是(亦或者是不幸,对于埃德蒙的受害者来说),埃德蒙从来没被车撞到过。

有时,路过的司机误以为一动不动的埃德蒙被其他人撞了,这些善良的司机常常会忧心忡忡地跳下车查看埃德蒙的情况,然后埃德蒙就会当着他们的面一骨碌爬起来,嘲笑着跑开。

10岁那年,埃德蒙曾经去纽约探访亲戚,在参观帝国大厦时,埃德蒙试图爬过大厦的围栏,幸好婶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埃德蒙。

埃德蒙为什么这么做?这可能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渴望结束自己的生命,也可能是因为他在潜意识中,希望自己能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但无论是那种情况,我们都能看出,这不是一个10岁的儿童应该处于的状态。

无家可归

1962年,当埃德蒙的父母正式离婚一年后,埃德蒙有了一个继父。埃德蒙的继父是一位45岁的水管工。尽管克拉奈尔一再强调自己更喜欢精英男,但她又一次嫁给了一位蓝领工人,这段婚姻仅仅维持了1年左右。

为了和埃德蒙培养感情,继父会带埃德蒙去打猎,钓鱼。遗憾的是,继父种种善意的行为并没有生效,埃德蒙只想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在一起。

更可怕的是,在一次钓鱼的途中,13岁的埃德蒙竟拿着铁棍站在继父身后,认真地考虑起要不要杀死继父,然后开着他的车去加州找爸爸。

可悲的是一年后,1963年,当埃德蒙真的尝试从母亲身边逃跑后,他才发现,他的亲生父亲早已放弃了他,选择了新的人生。1961年,和克拉奈尔离婚2个月后,大埃德蒙和一位德国移民结了婚,有了继子,他比埃德蒙大两岁。

1963年9月前后,克拉奈尔同意让埃德蒙和爸爸一起度过秋季学期。埃德蒙搬去了大埃德蒙和继母的新家,还在当地的学校办理了入学手续。

但很快,埃德蒙就开始让他身边的人感到特别不自在,他会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读过前面的部分,相信大家不难猜到,为什么埃德蒙的凝视会让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反感:当埃德蒙盯着他们看的时候,他想的很可能是如何杀了他们,如何处理他们的尸体!

埃德蒙在新学校入学一周后,他的继母就坚持让大埃德蒙把埃德蒙送回他母亲身边。最后,大埃德蒙只能无奈地告诉埃德蒙,他养不起他,没法把他留在身边。

有资料说,当埃德蒙回到母亲身边后,同样不想收留他的母亲很快又把他扔给了爷爷奶奶。之后,埃德蒙从爷爷奶奶家逃到了爸爸家,然后爸爸又把他送回了妈妈家。

“没人想要我”,埃德蒙慢慢意识到了这一点,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绝望感开始在他内心发酵。

1963年11月28日,感恩节当天(类似我们的春节,一个阖家团圆的节日),14岁的埃德蒙偷了母亲的车,他一路开到蒙大拿州巴特(Butte)市,然后搭巴士到了洛杉矶,之后,埃德蒙打给了爸爸(埃德蒙的父亲当时住的地方离洛杉矶不远)。接到埃德蒙电话后,大埃德蒙赶到巴士站接走了埃德蒙。

埃德蒙告诉爸爸,他的生活很痛苦,他和妈妈之间有很多矛盾,但他没告诉爸爸的是,对母亲的巨大恨意,让他每天都想杀了她。

也许是因为经受过同一个女人的折磨,大埃德蒙心软了,他告诉埃德蒙,他可以和他一起住一阵儿,这可把埃德蒙高兴坏了。

但埃德蒙不知道,这段快乐的时光仅会持续几周。

几周后,大埃德蒙带着埃德蒙去了爷爷奶奶家过圣诞节。72岁的老埃德蒙和他66岁的妻子莫迪(Maude)住在北福克(North fork)附近的山上,他们有一个17英亩的大农场。

(埃德蒙爷爷奶奶年轻时的照片)

当圣诞假期结束时,刚刚15岁的埃德蒙被留在了爷爷奶奶家。爸爸的这一举动令埃德蒙伤心不已,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克拉奈尔听说此事后,曾在深夜给大埃德蒙打过一通电话。她听起来醉醺醺的:“那个家伙(埃德蒙),是个彻头彻尾的怪胎。把他留给你的父母,你当心早上起来发现他们都被杀了。”

克拉奈尔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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