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敏散文一组
宝葫芦
哈尔滨素有“小巴黎”、“东方莫斯科”等美称。然而，最吸引我的却是冰糖葫芦，又圆又大、又酸又甜的山楂，用苕条串成串，均匀地挂上一层硬币那么薄的糖衣，晶莹剔透。插在用谷草或稻草扎成的形如重磅土炮的架子上，像一簇火焰，在冬日里熠熠闪烁红光，实在诱得人们垂涎欲滴。
“冰——糖葫芦！”
类似英语降调读法的叫卖声，粗犷、浑厚而又不失之悠扬。每闻此声，童年的我立刻魂不守舍，闹着朝母亲要钱。在军用被服厂当工人的母亲，出身农民，平时极节俭，很少给我买零食。只有年逾花甲的祖母对我永远是慷慨的，每到这时，她总会笑呵呵地说：
“宝贝孙子，别着急，奶奶给你变钱去，奶奶有个宝葫芦嘛！”
祖母从老式的卧柜中捧出一个很大的葫芦。这个葫芦是祖母结婚时从娘家带来的，比她自己的年龄还大呢！这种葫芦和南方的葫芦不同，中间没有细腰，切开可以当水瓢用，祖母的祖母特意留下一个整个的葫芦，挖个小孔掏去籽，外边用草木灰擦得锃亮，漆上桐油。一般来说，多好的葫芦年岁一久，也变得发皱，可祖母却十分珍爱它，年年往上刷辣椒油，说是防虫蛀，至今仍然锃亮锃亮的。祖母像往常一样，把葫芦嘴朝下，摇晃着，嘴里还虔诚地念着咒语：“变，变，变......”
终于,“哗啦”一声，几枚硬币滚落出来。我急不可耐，寻着叫卖声撵去，祖母在后边叮嘱道：“别瞎跑，看摔着。买回来慢点吃，别象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一口一个，要学唐僧，稳稳当当，细嚼慢咽。“我拿着脆香甜酸的糖葫芦，边走边吃，早忘了奶奶的絮叨，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串山楂用的那根苕条杆了。
在祖母的荫庇下，我吃到一串又一串的糖葫芦。可惜我只顾贪婪地吃，却从末细细品味祖母甘苦。不过，有一点我十分清楚：只要祖母一晃动那个葫芦，我便能吃到糖葫芦。
半个世纪过去了，糖葫芦依然在我眼前晃动，晃动……
火炕
这几天，哈尔滨的气温降到零下2-3度，睡床觉得很冷，暖气还要到10月25日以后才供热，睡梦中就想起了在县城时住的火炕。那火炕邻窗而筑，三面靠墙，贯穿东西，炕宽两米左右，用砖垒成，内部用竖起的砖或土坯筑成一个一排排连通的风道，这风道一头连着厨房的锅台，一头连着烟囱。连锅台的一头叫炕头，连烟囱的一头叫炕稍。每到这个深秋初冬交替的季节，上班一天累了，回到家往被垛上一倚，唿噜唿噜就睡着了。根本就不冷。后来，我家买了一个摆放在炕稍的衣被柜－－当地叫“炕勤”，把被子装载炕勤里边了。
我家住在郊区“第二个屯子”，平时烧饭做菜，不像农家只有庄稼秸秆或柴草。我家有居民供应的煤，比纯粹的农家要快些。后来，单位又发给一个煤气罐，在“第二个屯子”成了稀罕物，经常有村民来参观。但是，由于煤气充气不方便，要有单位统一到省城去充，价格不菲，因此我家主要还是使用农家的灶台做饭。在做饭的同时还能取暖，在外屋的锅灶烧柴做饭，浓烟滚滚，但这烟火通过的火炕风道，从屋顶一侧的烟囱上就冒出动了。烟夹带着热量经过炕，就把炕烧得暖烘烘的。往炕上一躺，身下暖融融的，那种热不同于电热毯，是自然的热，让你舒服自在。不仅如此，做饭的时候跑到屋外，还能看到茅草房上的炊烟直和远处田野里的落日圆。
我的孩子在土炕上生活了五年才进城。从呱呱落地开始，就和土炕结缘。啼哭，欢唱，休息，待哺，都在这土炕上。我家火炕的炕面子砖，是一种特大的虎头砖，比普通砖大好几倍，优点是热得均匀持久，缺点是一旦砖坏了不好买，所以，有一次我从外地公出回来，看见一岁半的女儿在炕上摆弄一块砖头，脸上擦满了黑灰。原来是炕砖断了一块，她在“修理”。不过虎头砖可不是积木，她无论使用多少吃奶的力气也搬不动板块砖头。
我们一家人吃饭也在炕上，一个矮腿的炕桌，当时已有30多年历史，看不出什么材质，也看不出涂过什么油漆。搬家进城的时候丢弃了，假如留下的话也属于藏品，比我年纪还大的炕桌一定有很厚一层包浆。
后来，我在园田里建了一栋新砖房，130多平方米，也砌了一铺农家炕。我怕自己砌的炕热不均匀，还特地找到我下乡插队时结识的一位社员来帮忙。他砌的炕果然顺风、不漏烟、热得均匀。可惜，我们全家在这铺新炕上没住几天就去了哈尔滨。现在，有时因工作需要走进农家，却已见不到多少土炕了。建设新农村，青年农民住的多是木板床、双人床、席梦思。
以后，每次我下乡或者外出旅游，看见农舍、别墅的时候都在想：总有一天，我还要在郊区造一座小楼，砌上一铺火炕，让农家火炕唤醒我少年的记忆，躺在农家火炕上安度晚年。
刘若敏是哈尔滨报业集团企业文化中心编辑，2003年加入北天书画院。北天书画院是由抗联老战士、原黑龙江省省长陈雷和利化先生于25年前共同创办的。25年来，北天书画院自觉地坚持为群众服务，为基层服务，不管是赈灾、扶贫、宣传国家和党的重大政治活动，都自觉请缨，以书画为载体为社会服务，为党的中心工作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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