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王波：丽江纪事两篇

王波：丽江纪事两篇

　晨趣

　　早晨是被冻醒的。裹着被子，我瞪着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寻找空调。却是没有。我强烈怀疑冬天提前了。

　　客栈分上下两层楼，海拔2400米，高高在上，16间客房经常满员。前台说官方不许安装空调，否则一经发现便取消客栈经营资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客栈空调，够狠。

　　吃过简单的早晨，我索性穿上秋裤羽绒服逛街去了。

　　昨晚的热闹喧嚣骚动狂热，如同置身于北京的后海，上海的七宝街，湖南的凤凰古城，无分别，无二致，整座古城就是一个大巴扎，黑压压、乱哄哄，游客好像一下子从地里冒出来，雨后春笋，络绎不绝。经营店铺的人大多是外来人口，丽江本地人也许都张大嘴巴在家幸福地数着钞票呢。''青岛大虾''、''丽江酒吧''断然可以入选今年的热点词汇，但依旧难以阻止人们追求远足的脚步。晚上我不敢走出客栈，真害怕一不小心就被浪漫了。

　　经过黑夜的洗礼，整个丽江古城尚未在睡梦中苏醒，沉寂，安详，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晨光熹微，远山如黛，白云缥缈，鸟语花香。

　　青石板，板石青，青石板上钉银钉。儿时关于夜晚青天的字谜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可惜如今青天少见，银钉难得。丽江古城光滑靓丽凸凹不平的五花岩青石板路，既有阳刚之气，又不乏阴柔之美，自然优雅，质感细腻，脚踏实地，超越时空。客栈门前就是一条窄窄的小河，弯弯曲曲。我猜测河水源于海拔5000余米的玉龙雪山，途径七星水库，注入丽江古城。古城主街傍河，小巷临渠，河水缓急有致悠悠流淌，似乎伴随着我的脚步，陪我走过寂静的时光。偶尔一座木桥。偶尔一座石桥。桥边的鲜花就是爱丽丝梦游的仙境，桥下的金鱼在河水中摇头摆尾自在悠闲。突然斜刺里冒出个旅游团，团团围住众桥之首的大石桥，倒影中的玉龙雪山夹杂在人影中支离破碎了。导游清脆的震天吼慢慢唤醒了沉睡的古城。

　　古城不大，走过几条街道越过大石桥我便直取其心脏了。偌大的古城中心广场四方街，装得下白天的繁华和夜晚的热闹，却藏不住清晨的寂寥和空旷。丽江古城第一家咖啡厅樱花屋也笼罩在渐次开明的晨光里，从最开始的两排桌椅，到现在的两层高楼，逐渐成长壮大。被称为丽江古城咖啡厅之父的老板，与韩国妻子相遇在大理，扎根在丽江。看来彩云之南还真是产生浪漫并留住浪漫的地方。早晨的一米阳光，把我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晃荡着映在五花岩的青石板上。

　　时间尚早，红漆店铺的大门紧闭，各色酒吧及客栈的门口醒目地挂着招牌，有些不仅是暧昧的诱惑，更成了赤裸的挑逗。

　　丽江的灵魂不在嘈杂的夜晚，而在宁静的清晨。

　　邂逅

　　丽江还真是个可以邂逅、可以有故事的地方。

　　丽江古城的中心是四方街，四方街上矗立着丽江古城最大最早的咖啡店---樱花屋。临近中午，还不是泡吧的时候，四方街其他店铺热闹非凡，樱花屋却门可罗雀。不是不热闹，只是时候还没到。门口的一个帅哥热情向我打招呼，我也顺势而为一步到位踏进咖啡厅。

　　我一年四季主要是白开水，温胃养胃，养成了毛病。极少饮茶，几乎不喝咖啡。一杯咖啡几十块钱，我不觉得里面有啥技术含量，苦不拉几的，实在不想让生活苦上加苦。一勺糖，一勺奶，也无法改变它凄苦的本质。不久前我才晓得居然有猫屎咖啡，牛粪咖啡。真是羞愧于自己的孤陋寡闻。祝他们好胃口，干杯！

　　引我入室的是樱花屋领班小余。反正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会有啥风险，再说我也无所事事，便索性点了杯Espresso，装起逼来。直到现在才知道挂在嘴边的Espresso中文名字---浓缩咖啡。简直白学了一辈子外语。

　　大银幕上正在播放着《心花路放》，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因为一部片，火了彩云南。咖啡厅的柱子上贴满了宣传海报：丽江酒吧街之父，艳遇他爹。名头够大的。看着我一脸的疑惑，帅哥领班小余介绍说：

　　''我们老板是外地人，在大理旅游时邂逅了来自韩国的太太，后来两人又到丽江旅游，一下子就爱上这里，就在这里扎根了。''

　　小余个头不高，脸色黝黑，浓眉大眼，稚嫩的脸上永远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谁看了都会受到感染。说话时表情略带夸张，非常投入，愿意倾听，喜欢表达。由于是非高峰营业时间，咖啡厅里悠闲空荡，静谧安详。我觉得这才是咖啡厅的真谛和主旋律。嘈杂、混乱应当属于KTV和菜市场。

　　小余今年23岁，高中毕业先后在广州昆明等地打工，三年前和女友经过大理来丽江旅游，就像被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住，于是便安营扎寨了。在樱花屋，他从零开始逐渐做到了现如今的领班，协助老板管理着一百多号小伙伴，堪与咖啡厅一起成长。业余生活也多姿多彩，看电影，旅游，听音乐，读书，展示厨艺，充实饱满。虽然无缘一睹其女友真颜，但我相信小余的眼力，他的疯狂女友必定如丽江清新的空气，耀眼的阳光。

　　''当时你们为啥没有留在大理，而是扎根在了丽江？''我十分好奇。

　　''通过朋友介绍我来樱花屋应聘，一举成功。工资从当初的2000多到现在的五六千，我非常满足。我感谢老板，也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

　　''大理很文艺很淡雅，而丽江则是重彩，甚至有点艳俗，所以可能更符合我们年轻人的口味吧。不过我觉得大理还是大理人的大理，丽江已经沦为外地人的丽江了。我喜欢夜晚的大理，随意亲民，喜欢清晨的丽江，安静靓丽。我们樱花屋夜晚非常热闹，应该是丽江夜生活的代表吧。不过也没有网上流传的那么多艳遇故事，有些夸张了。看缘分吧还是。丽江可以发呆，可以创业，也可以艳遇，反正我挺喜欢的。''

　　''我今后也希望自己开一个这样的店''，小余出神地望着窗外的一片繁华躁动，''年底我要回老家结婚，然后再回到这里。继续努力。然后实现我的梦想。''

　　我的Espresso还没有喝上几口，已经在繁华的淡忘中渐渐变凉了。

作者简介：

　　王波，笔名三拜斋主。1963生于黑龙江省绥化市。1987年毕业于北外德语系。做过大学教师、导游翻译。现定居大连，读书阅读喝茶看海发呆。有德译汉译着百万字出版，诗词散文随笔小说，散见于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