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俞秀唐：遥远的枫叶

俞秀唐：遥远的枫叶

　遥远的枫叶

　　失去的岂止是爱情，留恋的何止是红颜。

　　独居秋的深处，翻阅风风雨雨的岁月，还能温暖我心，激荡我情怀，让我唱大江东去吟晓风残月的依旧是那片遥远的枫叶。

　　自你离去，孤独的魔爪便一丝一丝的抽取我鲜活的生命。多少日子象秋叶一样，从眼前毫无生气的飘落，曾经孕育了一生的梦幻，搭不上诺亚的方舟，只好竞自化为川水，流经淡绿与轻盈的春天，又渐渐浸染了夏的苍翠，尔后，陡地成熟或萧条起来，天与地冷冷地白了，鬓与情凄凄地白了。年复一年，季节更迭。古往今来，谁又能改变自然的法则？作为自然之子的生灵，存在与消失之间，划下淡痕的能有几许？

　　人生最苦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明了和坦承，尘世间的一切都只是不能重复的过程的律定。抑或如老萨特所说：人生原本就是一场悲剧，从呱呱坠地开始就向死亡线上迈进。诚然，在这场大悲剧当中，你可尽情营造一些正剧或喜剧。是的，于是人们只能在一闪即逝的过程中，极有限度的去实践理想，体味生活，感受人生。也正因如是，爱与被爱，就显得那么无足轻重，又是经天纬地一样的无比重要！

　　但无论怎样，当你回望来路时，迷蒙中会有一些令人心驰神往而又痛心疾首的生活粒子，如星，在心空闪烁。

　　是啊，每到深秋，就有一片圣光在驱使我去看旷野看山岗上那红艳如火的枫叶。这样，那缕似可触摸的情韵，就会赤裸裸的铺陈于我的面前、心原。

　　除了上天， 没谁知道这个故事。很自然，试想天宇之下两个微小的能思维有情感的生物，在悄无声息中演绎了一串只有开场、发展、高潮，而无结局的情戏，那些仅为生存奔波、撕杀的人们，谁去留意？但它鲜美地存在过，且构成了我生命旅程中一枚不可或缺的闪耀光环，这就是它的意韵所在。

　　故事是何时生发的？好像不是春天。不错，春天是播种的季节。但播种爱情是不分时令的，完全靠心灵的感应。不过，爱的发展亦难违自然的铁律，即春夏秋冬，阴阳轮回：羞羞涩涩的铺垫，浓浓烈烈的盟誓，大把大把的收割，静静谧谧的流涌。

　　喻你枫叶，是你给了我太多枫叶的情愫。在我春风得意时，你摇曳絮语，说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在我忧郁愁怅时，你静谧如水，深情抚慰我心灵的创痕。在我艰难跋涉时，你燃烧自己，如旗猎猎，飘扬在山的巅峰。

　　这是真正的爱情，不仅仅只是爱情！

　　最初的岁月，心河对流的日子，我见你从大山里走来，款款步态，无一丝世俗的痕迹。你尽管生活在世侩气很浓的松嫩平原上的都市，但你所承袭的是作为中国知识分子的父母亲那一脉流经几千年的不衰的气节，以及温雅贤淑的家风。

　　而你的名字，还有流淌在汉语方格里的智慧，又让人想起北宋那个才情横溢的女子。

　　走近你，我的心如生蜓翅，在明媚的阳光下，不住地颤栗。多么好啊，我心儿说，该爱的时候没有爱，不该爱的年龄，却让我品尝了一个堪称女孩的深情。

　　绝不是阴谋，绝不是放荡。

　　人生若无一次深入灵魂的爱恋，该是多么苍白！

　　于是生活在另一座城市里的我，总是将一颗缠绵悱恻的心寄向远方。

　　那几年是怎样度过的？初始，你还是个“青青涩涩“的学生，我却是游荡多年面目皆非的浪人。很难想象，假若祖先没发明文字，你我的心与情将如何牵系。

　　如今，翻开那些装订成册的书信，我便化作一尾鱼，沉入阳光下晶莹剔透、轻吟浅唱的河滩，感受那色彩斑斓的奇妙世界。

　　你说，来吧，你是我生命的部分啊。到我身边来，让我的炽情消融你的疲惫，然后共筑一个小巢，栖憩两颗苦涩而善良的心。

　　那是秋季，我走向了梦幻之外的你。

　　月台上，有一袭紫色风衣向我飘来。近了，我目光扑捉到的是稔熟而实际上是极为陌生的面孔。笑容若菊，绽放在纯白且明丽的秋阳下。见你前，曾有过千百个情节细节的构想，然在面面相对的一刹，却被你的风姿击退，无影无踪。脑海里是真正意义的空白。对此，我后来作过深入的心理剖析，得出的结论大致这样：你渴望拥有美丽，然美丽一旦迫近，心里又会充满疑虑和惊悸。欣赏美是愉悦的，采撷美必然有一个或痛心或怀疑或茫然的过程。

　　在我无措之时，你的纤纤素手(多么俗套的形容！)伸进了我的臂弯。温柔无敌。我愿匍匐于苍天之下，做你乖顺无比的孩童！

　　夜空飘落凉凉的细雨，有风撩拨街边泛黄的垂柳。如今想来，上帝在那一刻就已给了我们明确的旨意：第一次相逢，便成你我生命中定格了的不可重复的风景。

　　街上人少车稀。城市流淌朦朦胧胧的寒意。望不见天空，只有路灯下淅沥晶亮的秋雨如丝，密密的网下来，网住一个永恒的秋季，以及蜜游在秋的深处的一个男人一个女孩。

　　没有雨披雨伞，一件紫色风衣裹住两个炽情似火的躯体。熄掉街灯吧，让我们在幽暗中拥进爱的光明。一低书信传递了一千余个日子， 苍天是该允我们作一次酣畅淋漓的爱之新旅。我一次又一次把相思印在你的唇际，逢迎的是你的绵软你的柔嫩，是初涉爱河的惊颤与热切，是一个女孩的羞涩情怀。然在我忘情疯痴之间，又清晰地意识到委屈的泪水爬上了你的脸颊，涌入我的心里。我知道这是纯真女孩，面对一个不该爱而又深爱着的男人的无奈。

　　灵魂渗出血来。

　　哪里是安放一泓情感，升华一份温暖的家园？

　　我说你走吧，当你我相向而行迈出第一步时候，就注定了要咀嚼今天这粒酸楚的果子。

　　你愣怔片刻，凝视我，如水的目光，似雪亮的刀锋，欲将我的心儿洞穿。

　　我说我没办法不爱，可是阴差阳错啊。我说苦苦寻到的又要失去，这就是我今生的构成。我说、、、、、、

　　你紧紧抱住我，哭诉道：抛下过去，到我身边来。你说，心相印，情相依，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答应了你。

　　在此后厮守的两天里，你是乎预感到了什么，或是坚定着什么，猛然间摧毁了一个女孩应有的矜持，敞开胸怀，疯痴地演示一个成熟女子才有的千娇百媚。

　　体验你的妩媚，我的情感烂醉如泥。瞩望生活的过去与未来，我的理智警醒似豹。

　　时间哒哒敲击秋空。

　　我们用春色铺就一片新美如画的天地。我们以真诚，期待着收获一个大秋的来临。

　　又是月台，见证过多少相逢的喜悦，承载过多少离别的愁苦的月台啊！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逡巡你光洁的面庞，意绪零乱。时光倒转，历史的雾霭悄然散尽，多情的柳永伫立在江南的某个渡口，与他钟爱的女子难分难舍。也是秋天，于是他发出“自古多情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的千古幽情，悲叹“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也许，柳永们的离别，只是一载或几年光阴。你我呢，今生今世还有会期么？

　　列车缓缓驶去，逐渐快了。

　　远远的，你成了一片燃烧的枫叶，孤零零的飘飞在乍寒还暖的风中、、、、、、

　　曾有人为情痴开脱：人生一世，许有几次真爱。然我，一朝爱恋，一生情债，一世牵挂。每每忆起，浊泪纵横。幸，还是不幸？

　　北方的秋天空旷而萧瑟。

　　北方的相思悠长而浓稠。

　　当年的春天来临时，并未给我们带来生机与希望，倒是变幻莫测的宦海风云，说不清楚的人生况味，让我再度云游僻壤他乡，踏上艰辛的人生之旅。

　　就这样，那片遥远且浸透了情愫的枫叶，将永远在我生活之外的空间飘摇。

　　就这样，相思与愧疚，幽灵般伴我左右，直到耗尽最后一滴热血。

作者简介:

俞秀唐，湖南靖州人。农夫，军人，记者，一路走来，皮肉之苦吃够，精神之苦偿透。闲来最喜六样事:读书码字莳花，洗衣做饭扫地。任凭窗外野云渡，静赏厅堂花木春。偶有“惟将中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之慨，渐入无欲无求无畏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