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征文作品展播】李中富小说：一副门联

李中富小说：一副门联

　　一副门联

　　炊烟里弥漫着香味，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告诉人们，春节来了，要过年了，今年过年村里人动了念头的就一件事，今年过年的春联到哪里去写？

　　姥爷是这村唯一识文断字的人，他走了。姥爷扔下姥姥和小姨撒手走了。同龄人都知道姥爷有个好妻子。

　　姥姥端庄、慈祥、神秘。她脑后总是打着一丝不乱的疙瘩鬏，显得整洁干练利落，面带微笑，时不时地流露出年轻时的聪明、俊俏。姥爷走后，小姨夜半醒来经常看见东屋的失眠的姥姥在折腾什么。

　　到了腊月二十三，姥姥第一次在灶门前烧了锅台后的灶王爷，嘴里拜托着灶王神“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她磕了三个响头，就算过了小年。

　　腊月二十四，妈妈和姐姐开始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她们要忙的事情多，洗被褥，扫卫生，烀豆馅，蒸豆包蒸馒头做年糕。买旧报纸打糨子糊纸棚。

　　队长刘老五来进门就说：今天晚上练秧歌，你们家参加两人，这是给你们的两套扇子、腰带、花冠。他要走时嘴里嘀咕着，你老爹没了，今年谁写对子？没对联叫什么过年？

　　妈妈开玩笑地说：你给我记一百个工分，对联有人写！

　　刘老五走回来说：此话当真！如果有这样高人给你二百个工分！如果村里人贴不上对子看你怎么交代？

　　妈妈说：晚上你告诉要写对联的，还去东头我爹家，写对联写福字。

　　刘老五说：难道能把孙先生叫活了不成？别开玩笑啦！

　　妈妈一本正经地说：信不信由你。

　　要过年了，男人们更忙，他们要给家里买油买面买酒买鱼肉买年画，给孩子买糖块买鞭炮买冻梨，供销社挤满了人。都置办齐了得两天。晚上还得带上爱人去队里练秧歌。忙活得这叫个累啊！人们幸福地忙碌着。然而，比起写对联，写福字，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

　　练完秧歌，刘老五半信半疑地带着几个人，他们像往年一样，踏着漆黑的夜色，腋下夹着一捆红纸，真地来到村东姥姥家。

　　这几个人，先是趴在姥姥家的窗户望里看了看，便惊喜了起来。原来，姥爷家的炕上真的放着写字桌，桌上放着毛笔砚台，不过，悬着笔，正襟危坐的却是孙先生的夫人。

　　刘老五进了屋便说：难道婶子会写毛笔字？真是神了，神了！早怎么不说？

　　只见姥姥微微一笑说：没孙先生写得好，贴不上对子，年怎么过？谁先来？

　　姥姥先给刘老五写的是炕沿头柱的字条：宜入新春财发万金全家康泰万事遂心五谷丰登六畜成群吉庆有馀阖家欢欣、、、、、、

　　姥姥的小楷方正有力，架构圆润大方，笔锋行云流水。接着又给他写了五副门对；仓房对；猪圈对；鸡架对，出门见喜，抬头见喜，十几个大福字。

　　姥姥写字，看得刘老五目瞪口呆。刘老五说：婶子，你是哪家的大家闺秀，有这样的才气？姥姥微微一笑说：过年了，就是图个喜庆。

　　村里人知道姥姥会写对联的消息都高兴坏啦！第二天天还没黑，都早早的来排号，这老夫人比孙先生写的另有丰润，不但字好，内容不重复，写得屋门对、大门对内容恰如其分，写出来还给念一遍。写出所期望的愿景，人们啧啧称奇。在等待的人交头接耳，在小声地猜测姥姥的身世，人家一个女人怎么会写这么好的毛笔字？

　　到了农历二十九，有人怕写不上春联，下午早早地就来排号了，东西屋到处站满了人，姥姥也感到时间的压力，从下午就摆上了砚台，姥姥挺着连续几天的劳累，脸上仍然露着微笑，来写春联的人，安慰着姥姥，有人还提来礼物，姥姥客气地说：都拿回去吧，别把人情整薄了。

　　时间到了半夜，屋子里仍然挤满了人，村里的刺儿头张老疙瘩，趁姥爷抽烟工夫把他写春联的红纸塞上了桌子，他夹塞别人敢怒不敢言。这时姥姥微笑着说：你这样就乱套了，别忙，都能写上。

　　大年三十的上午，家家户户的窗上有红色的窗花，大门上，房门，仓房门，猪圈，牛棚，鸡架都贴上红红的对联、红红的福字、绿绿的挂钱，就连大门外在雪堆上都插着“出门见喜”的牌子。整个村子突然变成红色的海洋，这春联写着对新的一年的祝福与愿景。人们被这满院的红色映红了脸庞。大人孩子的脸上都挂满了幸福的笑容。刘老五来告诉姥姥说：你老给全村写对联可立大功了，吴书记说了，初二秧歌队给你拜年！

　　下午，我去了姥姥家，请她和小姨到我家过年。我骄傲地问姥姥：你怎么会写对联？姥姥说：涂抹了大半年才找回过去的感觉。在北墙姥爷的牌位下，有张发黄的照片，姥姥说：这中间老头是在山河街里开私塾的爹，那年冬天日本鬼子来家里搜抗联，日本鬼子放火烧了家里油坊、私塾。我和你姥爷领着你妈跑了出来。是这村人收留了我们。

　　走前，姥姥叫小姨刷了糨糊将一副对联贴在大门上：恩如玉液千家醉，情似春风万物苏。

　　作者简介：

　　李中富：汉族，大专文化。先后从事教育，机关工作。2007年开始重新践诺平生文学之梦，开始小说创作，目光就重于乡土文学。

　2008年以后，有小说《跑步前进》《安子》《拉帮套》《米加曹下乡记》《手术》<作家的烦恼》《磁性》《亏情》等小说作品先后发表在《金山》、《辽河》《中国文学》《西南文学》《小小说选刊》、《网络作品》、《文学与人生》、《北京精短文学》等文学杂志。　　迄今为止，已经创作小说80多万字，在纸媒发表小说30多万字。现为五常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哈尔滨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