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瑞瑜：哈尔滨之冬
哈尔滨之冬
雪后初晴，冒着寒冷朔风，我登上了十七层的广播电视大楼顶端，鸟瞰哈尔滨全城，风光旖旎，尽收眼底，给人以多么高尚的情思呵！
冷风掠过白银世界，白色阳光，白色云朵，严寒笼罩着城市。眺望远方，一条条马路像一把把刀，把市区切成了几片，那树丛亭台如画的是南岗风景区，那楼房鳞次栉比的是道里商业区，那烟囱如林的是动力工业区，清静的沙曼屯一带是学府区，许多高等学校、科研机关的古色古香的大建筑物历历在目。那东去的松花江平静得像明镜一样闪耀着银光，巍巍的防洪胜利纪念塔，像哨兵一样伫立江畔。街道是宽阔的，五颜六色的汽车、电车，像流水一般络绎不绝地疾驰而过。无数的行人在缓缓移动。路旁那茂密的树木叶子已经洲零，直插云天的穿天杨，如冠的古榆，袅娜多姿的垂柳，素洁刚直的唐槭，都纷纷披起了“雾凇”，银枝玉叶，晶莹一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多么清雅，朴素，美丽。像真理一样朴素，像雪花一样洁白，这就是哈尔滨之冬！
冬天的银色，孕育着青春的活力。我爱哈尔滨之夏，更爱哈尔滨之冬。
哈尔滨之冬是奇特而绚丽的。你看那不是巧夺天工的冰雕公园吗？冰树、冰屏、冰桥、冰山、冰盆景、冰滑梯、冰迷宫、冰花卉，奇葩盛开；冰戏剧人像，活灵活现；冰动物熊猫、小猴，妙趣横生；冰玉米、冰麦谷，晶莹丰满，令人喜爱；冰火箭、冰飞船，玲珑剔透，“星汉灿烂，若出其里”。那玻璃似的世界，一切都在闪光，一切都涂着神秘动人的色彩。“叠玉千丝类鬼工，剪罗万眼人力穷”。要是到了冬夜冰灯游园会开放的时刻，又是一番什么样的冰光冰影、耀眼争辉的天上宫阙景象呢？冰雪，给哈尔滨人带来了多少欢乐和情趣！
哈尔滨之冬是欢腾壮美的。你看那银色的冰面上驰骋的冰上健儿，“人似流星飞过去，快活无边。目尽青年，争着先鞭，‘逍遥游’又入新篇。地上乐园今实现，转瞬之间”(郭沫若)。哈尔滨处处是欢腾的滑冰场，不少全国闻名的冰上运动员，都来自这“冰上运动摇篮”。
你看那银色的松花江上，朵朵冰帆在飞奔，渔工们用钢钎凿开厚厚的冰层，在打冻网，霎时江边耸起了一座座闪光的银鳞冰山。
你看那白雪皑皑的郊区田野上，孩子们拉着冰爬犁，打着雪仗，塑着雪罗汉，拍着冻得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欢快地唱着：“地上盖雪被，搂着馒头睡。……”
那公园花卉温室里，更是别有一番景色，玻璃窗外是大雪纷飞的隆冬，玻璃窗内却是鲜花盛开的春天，严冬怎能阻挡春天的脚步？
寒冷的风轻轻亲吻着大地，舞动了朵朵雪瓣，那不是梨花纷飞吧，哈尔滨城，你是怎样的美丽、多娇！一首好诗有它独特的风格，一座城市有它独特的情调。你屹立在风雪呼啸声中，如一座晶莹闪光的“水晶宫”。那粉妆玉砌，那冰雕银楼，那一种独有的粗犷、雄浑、素洁的美，不正是哈尔滨的情调吗？生活在这一千四百八十七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哈尔滨人，是热爱生活的。哈尔滨人心里的春天，是禁锢不了的。在结冰期长达六个月的冬天，居民住屋的玻璃窗棂上凝结着厚厚的冰凌，千姿百态的花纹图案像汉白玉上的浮雕一样。许多窗台上都摆着一一盆盆月季、杜鹃、山茶、水仙，吐蕊怒放、鲜艳夺目，和室外那雪花冰卉交相辉映。
在十年浩劫中，是非颠倒，人妖不分，多雪的哈尔滨被严寒笼罩着。在林彪、“四人帮”魔爪下，绚丽多彩的哈尔滨的公园，竟成了语录牌的“红海洋”。百花被砍伐殆尽，一切冰雕砸得粉碎，被当作“资产阶级闲情逸致”批判。初放的冰灯之花惨遭扼杀，哈尔滨人的心被窒息了，没有欢笑，没有暖意，“喃霭寒气万里凝，阑干阴崖干丈冰”。“四人帮”被彻底粉碎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恢复了本来面目，哈尔滨冰灯之花得以重新开放，而且格外红火、美丽。
梨花似的雪花带着我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我所领略的哈尔滨的风格和情调是这样明丽，新颖。它庄严，朴素，朝气蓬勃，严冬里仿佛充满了温暖的气息。新绿嫣红寓于银冰素雪之中，洋溢着欢乐豪迈的精神。它的面貌在日新月异地变化着，一步步从冬天向着春天走去。向着新长征的前方、幸福的明天走去。
哈尔滨过去素有“东方莫斯科”之称，人们以此来比喻一座年轻的受俄罗斯影响很深的美丽城市。岂不知它却是一座历史悠久富于革命传统的英雄城市。史前的旧石器时代，这里就有人迹。遥远的古代，从有历史记载以来，它是满族先祖肃慎人女真族的故乡。《金史·本纪第二》三年丙子(公元一。九七年)记载，在这里建立了名为“阿勒锦”的村镇，哈尔滨就是由这一女真语“阿勒锦”转音袭用而来，它的意思是享有荣誉的地方。从有文献记载至今，哈尔滨已经有八百八十二年历史。十八世纪的清代中叶，它就是一个有小规模手工业、商业的城镇。鸦片战争以后，哈尔滨受尽日本、帝俄的蹂躏，但是它并没有屈服，它抵抗、挣扎在苦难和血泊中。当年威震北疆的哈尔滨义和团和爱国清兵抵抗沙俄军队，杀得白俄贼寇尸骨如山，保卫了哈尔滨，为中华民族赢得了历史荣誉。
历尽苦难的历史沧桑，哈尔滨走过了光辉的历程，如今迎来了前程似锦的年代。
我让在电视大楼顶端，俯视远方，禁不住伸出两手，向你呼唤：你好啊，哈尔滨，我衷心赞美你！
作于1981年12月
作家简介：
门瑞瑜（1937——？），著名作家。山东省广饶县人。著有散文集《漠河白夜》、《瑞瑜散文选》、《北国情思》，散文诗集《屐痕点点》、及专著《秦牧研究札记》。中国作协会员。哈尔滨工业大学、黑龙江大学兼职教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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