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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上世纪八十年代黑龙江岸的舞会

黑龙江岸的舞会

  今年六月初,借黑龙江边境散文笔会机会,我有幸参加了黑河的舞会。如今的黑河人,会工作又会休息,热爱生活,情趣不凡。舞会就在黑龙江右岸的一座小楼上,气氛热烈,欢快,人们衣冠楚楚,礼貌文明。姑娘们身着连衣裙,超短裙,面有淡妆,佩带着玛瑙项链,充满惬意轻松的神情。由于玩得尽兴,人们汗流浃背,竞冲破了舞场的界线,旋转到凉台上跳起来。舞曲一停,人们伫立凉台,放眼黄昏中奔流不息的黑龙江,迎着习习江风,纳凉小憩。有趣的是对岸也隐约响起了乐曲声,他们也在举办舞会。听,你听,那不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吗?刚才我们也是奏着这支曲子跳舞的,不同的国度竟是踏着同样的乐曲在跳舞,两岸的不同的或相同的舞曲相互交织,同时荡漾在黑龙江上……

  在这次舞会上,我见到鄂伦春民族自治乡乡长莫桂珍。她跳得自然,从容而潇洒。我惊讶地说:

  “怎么你也会跳这么好的交际舞?”

  她抬起头,咯咯地笑出声来:“我们鄂伦春人也懂得生活,也要走向现代化呀!”

  莫桂珍长着一副典型的北方少数民族女子模样:小眼睛,高颧骨,黑黑的胖圆脸,大手大脚,充满活力的神情。这形象会使人想起:“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的舞曲和“十五女儿能骑马,密林深处打飞龙。”的古诗,我说:“小莫,我想你就是十五岁骑马打飞龙吧?”

  她点点头:“骑马,打飞龙,我都能。我小时不在大森林里生活,我没睡过‘撮罗子’撮罗子:鄂伦春族原始住宅,临时搭在树上的圆椎形简陋小草棚,从小在齐齐哈尔度过童年,上学,民族中学高中毕业下乡来黑河。我会跳交际舞,也会跳迪斯科。”

  莫桂珍神采飞扬地说:“我就喜欢跳交际舞、迪斯科。过去总有人找碴儿挑刺儿,现在我不怕了,可以尽情跳啦!”她的话洋溢着青春朝气。她的仪表,装束,谈吐,体现了当代鄂伦春人的文明风貌。鄂伦春人是这样,黑河人也是这样。

  散文笔会女作家毕方、张抗抗、李佩芝、庞洋、郑晓铜、吴英杰和女会计关玉琴走在黑河街头。当地女人们那色彩缤纷的服装,漂亮的现代打扮,完全胜过了她们。她们感到自己那灰土土,青一色的装饰,太不入时,太单调,太土气了。于是她们立刻赶起“时髦”来:跑到商店里,每人扯了一块蓝颜色的料子,各做一条“布拉吉”穿了起来,顿时美丽、年轻异常。

  我们这些笔会的男人们哈哈大笑:

  “七仙女下凡来……”

  郑晓铜孤芳自赏地赞美道:

  “啊,蓝色的旋律!……”

  张抗抗忘情地说,“这就是我们边境散文笔会会服。”

  今天她们就是穿着蓝色“布拉吉”纱裙,浅妆淡化,并佩带上黑河工艺特产玛瑙项链,兴致勃勃地来舞场跳舞了。

  我和张抗抗在跳舞,彼此配合默契。忽然她高扬起秀眉,憋住笑说:

  “喂,你跳得舞姿高雅,颇有绅士风度。”

  我摇摇头说:“哪里,哪里,我没有黑河人跳得好。”

  “他们跳得棒!”张抗抗说。

  “不亚于我们哈尔滨人。”我这样说。我感到黑河人跳舞有点俄罗斯舞风:节奏欢快,激扬热烈。据说在过去友好的年代,两个不同国度民族的人,在联欢会上共舞过……

  按笔会日程安排,我们离开黑河后,乘08号客轮,溯黑龙江而上。次日停泊呼玛,我们上岸访问。

  呼玛,好一个富庶、美丽、清洁、文明的极边小城!县委各领导,文化局、文联的同志热情接待我们。县委第一书记吕君,天命之年未到,年富力强,思想开放,机敏精明。他少年时代参加革命,解放战争年代当过文工团员,建国后长期做县委宣传部长。丰富的阅历,使他锻炼成为一个知识型、开拓型的县委书记。他平易近人,富幽默感,不打官腔,不说套话、空话,颇有文化修养。乍一见张抗抗,就热情地握手说:

  “我是你的忠实读者,很欣赏你的作品。《夏》、《淡淡的晨雾》、《北极光》,我都认真读过。我爱看书,每年都订《人民文学》、《小说选刊》、《散文选刊》、《读者文摘》十几种刊物。”

  县委第一书记,终年累月忙得喘不过气,脚打后脑勺,然而他还能认真地读一些当代作家的作品,实在不易。几句话,我们心就相通了,真是一见如故。

  吕君对我谈到小城里的文化生活,说到了舞会。他说,这个边境小小的县城,现在一周内文化馆主办两次舞会,星期三、六的晚上,他这位县委书记也参加。

  我好奇地问道:“作为县委书记,你对舞会怎么看”

  他说:“我认为舞会是正当的,文明的,高雅的文化娱乐。所以我支持跳舞。”

  这位县委书记认为:舞会上人与人之间是真正平等的,友爱的,彼此尊重的。没有职务,级别、地位之分,气氛是轻松、愉快、和谐的。他喜欢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舞会跳舞,过平平常常普通人的生活,会工作,也要会娱乐。

  “县委书记跳舞这成什么体统!”私下招来不少非议。在不少人的心目中,县委书记的形象是,与普通群众不一样:应该是官气,官腔,官相,官架子一摆,哼啊哈呀的老爷谱,……而这位八十年代的县委书记却要过平平常常普通人的生活,去跳舞地委书记对他很不以为然,竟批评阻止他跳舞,指示说:“你要少跳舞,多下乡。”不让他在这个小县城里支持一些单位搞什么舞会。

  而他对地委书记的指示也不以为然,他耸耸肩膀,幽默地笑笑说:“不。我是跳舞,下乡两不误,两个文明一起抓。……”

  谈到这里他自己霍霍笑出声来,我也随他高兴地笑了起来。

  遗憾的是我们在呼玛小城逗留时间太短,未赶上这里举行舞会,当然也未见到这位“舞(武)林高手”县委书记的翩翩舞姿。

  告别呼玛,乘坐客轮继续溯黑龙江而上。散文笔会的作家们舞兴正浓,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江上舞会开始举行。

  舱内餐厅撤掉了桌凳,播放着舞曲,人们尽情地跳了起来。浪涛声,轮机声,舞步声,欢笑声,和谐地交融在一起,随着江水的荡漾,飞扬到船舱,甲板上,飞扬到了黑龙江的此岸和彼岸。……

  全客轮轰动起来,舞会吸引了各个舱室的旅客,一些来自黑河、饶河、漠河、佳木斯的风流倜傥的少男少女,踊跃地参加跳舞;一些来自林区山乡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就挤在窗口探头探脑地观舞评议……

  以张抗抗为首的女作家们同时穿起在黑河时做的蓝色裙子——散文笔会会服,佩带上闪光的玛瑙项链,有的爱情指上还戴上晶莹的玛瑙戒指。她们风采动人,舞姿飘逸。人们跳得尽情,好像进入一种诗一般的境界中。

  客轮,载着我们这群跳舞的人群、好沉啊!客轮,载得动吗,这尽兴的舞,无限的情!

  我和张抗抗刚跳完一场,一位大眼睛,披长发的女子向我走来,邀请我跳舞,我们欣然跳了起来。

  陌生变得熟悉,疏远变得亲近。她质朴大方,文雅热情。活泼又持重,舞姿轻盈。一边跳舞,她一边和我唠嗑:

  “我贼喜欢跳舞。真没想到,你们这些作家也跳得这么好。”她目光一闪瞅了我一眼说。

  “作家不是冰冷的木头疙疸,所以也爱跳舞。”我开玩笑地说。

  她听后身子一动,轻轻笑出了声来,舞步依然是轻快,从容不迫的。我以为她是黑河人:

  “你们黑河人跳舞水平不低呀!”

  她一掠披发,摇摇头说:“我是呼玛的。”

  “呼玛的,咋也跳得这么好?”我惊异地问。

  “咋的?我们那疙疸是北极边陲小地方,可生活并不枯燥。”

  “你做什么工作?”

  “工厂小工人!”

  “呼玛县的工厂常举行舞会吗?”

  “一个星期起码有那么一次吧!”她流露出满意的神情,“你们哈尔滨的舞会很高级吗?”

  “跟黑河、呼玛的舞会差不多吧!也有非常高级的舞会,一张票三元。”我忽然想起了县委书记吕君,便说:“听说呼玛县委领导是支持搞舞会的,你知道吗?”

  她点点头,大眼睛一闪,神色激奋地说:

  “我们那疙疸县城很小,但我们那领导目光远大,有现代意识,开放意识,理解我们青年人……”

  跳舞交流着感情。彼此已经热汗淋淋。我们便走出舞场,信步来到甲板上,凭栏小憩。

  这时,前方蒙蒙的暮色中一艘大船正迎面开来。

  “我们的,还是他们的?”人们议论纷纷。

  “船,好大啊,……”

  “快看,是他们的船。”

  霎时,人们刷地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凝视:船头,苏联国旗在高高地迎风飘扬,像一座宏伟的高楼徐徐移动,好大好大的大拖船,曳引着几艘小拖船。近了,近了,它首先鸣笛致意,放慢了速度,这是友好的表示。更近了,又近了,它从我们的船边轻轻地驶过。甲板上站着赤着膀子的俄国彪形大汉,还有一位穿火红裙子的俄罗斯妇女,他们面带平静的淡淡的微笑,投来一种希冀友善的目光,高扬起两臂,向我们这边热情招手,招手……我们也以礼相待,还以发自内心的友好礼仪,招手,微笑,……

  渐渐远了。他们还在向我们招手,有的还高高跳了两步,做两手相握的手势,嘴里哇啦哇啦地喊了几声叫人听不懂的俄语,他们在向我们遥望什么?……

  我们的客轮豪迈地破浪前进。……

  站在我身边的我这位舞伴,一边笑着擦拭脸上的汗珠,一边抬手指着那离去渐远的大船说:

  “瞧,他们的人还在瞅着我们船上的人,兴许发现了我们在跳舞吧!”

  “可能。”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黑龙江彼岸,感慨地说:

  “过去,我们只是听着人家那边的音乐入迷,羡慕人家那边会生活,有舞会,现在也让他们听听我们这边,我们也一样,会跳

  舞,会娱乐,咋的,咱也不是死气沉沉,……”一腔豪迈情,溢于言表。

  我们的客轮航行在黑龙江上。船舱里的舞会还在热烈进行。女作家郑晓铜赞美它是“蓝色的旋律在黑龙江飘荡……”

  黑龙江,一条奔流不息日夜欢乐的黑水。生活是一条爱河,舞会是这爱河中最欢乐的浪花。人们需要它,喜欢它。让舞会拥抱我们的生活。前进吧,新的生活!奔流吧,难忘的黑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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