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瑞瑜:生活的酒太浓,太美
生活的酒太浓,太美
我不太会喝酒,但我见过能喝大酒的饮者。他们是小兴安岭的林区人。我曾为他们痛饮的豪情惊讶赞叹:喝生啤酒叫“冒沫”,用盆端,一个人干上它一盆、两盆,那是“中喝”水平。喝白酒他们用大碗(那是自产的六十五度以上的烈性白酒,他们称“土茅台”),一人连拥两碗、三碗不在话下。颇有酒仙李白“会须一饮三百杯”的豪迈气概。
北国小兴安岭之冬,气温经常在零下30℃至40℃。多雪极冷的冬天,是林业生产的“黄金季节”。采伐、运材,一年的木材生产任务百分之八十是在严冬完成。林业工人从事着最艰苦、最神圣的工作,他们是世界上最劳累、最辛苦又最幸福的人!仅就凭这一点,我对他们喝大酒的海量怀着理解、敬佩的感情。
去年,一个大风雪的冬天,我来到小兴安岭腹地一个新建的贮木场采访。在这冰天雪地的原始森林中,蒸腾着林业工人献身四化火一样的热情:快速高效地建成这个具有运材、造材一系列自动线设备的现代化贮木场。参观以后,贮木场场长老陈和几个老林业工人,摆上十分丰盛的午宴招待我。老陈首先说明这是“白吃自”,费用不以公款报销。
菜肴多是当地土特产,却十分名贵丰盛,有的是上国宴的名菜,如:熊掌、飞龙、鳇鱼、鲑鱼籽、腥唇(即犴鼻子)、猴头、蕨菜、哈什蟆、炸雪雀,至于那些木耳、蘑菇,就不足挂齿了。
老陈五十三岁,是个彪形大汉,他在林区干了三十年,人称“老木把”,是历年的林业局劳模。他以东道主身分给我斟满酒,乐呵呵地说:“酒逢知己干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律拥!”他站起来一扬脖,干了,以锐利灼热的目光逼使每人一饮而尽。酒桌上,菜多,酒多,话多,欢快的气氛热气腾腾。
老陈又给我斟满一杯,自豪而诚心地说:
“冬天到咱林区来,不喝酒咋行?”他神采飞扬,“在一九六二年冬天,郭小川来咱小兴安岭林区,我和他一个酒桌喝酒,喝得实惠,痛快尽兴。他当场写下了《祝酒歌》。”我对他和郭小川共饮的经历非常敬慕。酒桌上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同声吟咏起那为千万人传诵陶醉的不朽诗句:
且饮酒,莫停杯。
三杯酒,欢喜泪。
五杯酒,豪情胜似长江水
锯大树就像割麦穗,
扛木头就像举酒杯。
……
舒心酒,千杯不醉!
老陈又霍地站了起来,一下子把他的酒、我的酒全干了。他那个子似铁塔伫立,真有“锯大树就像割麦穗,扛木头就像举酒杯”的气度。
接着,他又斟满每人的酒杯,话匣子滔滔不绝。他告诉我:
“我喜欢郭小川的诗,他和咱林区人心相通,唱出了咱林业工人的心声。”说着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你听有这样的诗句:‘楞场木材堆积如山,巍然耸入白云端。’乍看起来,这话好像在歌颂我们贮木场的林业工人,实际上是完全错误的,诗中暴露了我们积压了木材,生产环节没组织好……写诗必须写我们的心,不是去写生产现象……”
他这话毫无醉意,十分清醒,使我茅塞顿开。这位“老木把”海量如海,那海一样宽广的胸襟里,有着多少生活的诗,多少赤子之情?……
“借花献佛,我感谢你们。”
我被他们进酒的深情感染,站了起来,诚垦地说。痛痛快快地和老陈他们连干三杯白酒。多么浓烈、醇香的好酒呵,正如郭小川的诗句:“咱们就是醉了,也是因为生活的酒太浓,太美!”
1987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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