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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柳河:父亲的大鞭

柳河:父亲的大鞭

  父亲的大鞭

  从我记事时候起,父亲就整天手中不离鞭子,车前马后,和马为伍,和马结下了不解之缘。

  互助组时就推举父亲当大老板子,因为,我爷爷较有能力,改变了我太爷时要饭的家境,有了两垧地,盖了三间土草房,俩马一挂花轱辘。从此父亲十六岁就开始了他的手举大鞭的赶车生涯。

  父亲手里有三种鞭子,春种,夏趟用的是一根长柳条,拴上一根皮鞭头没有鞭梢。平时拉土送粪行车用的是短鞭。秋天拉地,冬天送公粮用的是大鞭。因秋天装一车庄稼棵子像个小山,冬天送公粮装一大车粮袋子也很高。坐在上边离马太远够不着打马。大鞭小鞭都要拴上鞭梢,就是特做的细皮条,柔软耐抽打,一打啪啪作响。

  父亲多年来练就一手好鞭法,好赶技,人称三大鞭。生产队时父亲一直是大老板,也叫车马组组长,队委会成员。那时生产队里有五六辆大马车,胶轮车还没普及,还有大铁车,大铁车:就是车轮比较粗壮,用硬木作一十字花型的较粗的支辐,车轮的外圈镶嵌铁瓦,有一根大粗硬木车轴串联两个车轮。车轴,车轮上都套有很多铁箍,载重量大,所以叫大铁车。花轱辘;两个轮子不那么粗壮,车中轴轮和外圈瓦轮镶嵌有人胳膊粗细的木辐条,和自行车的轱辘相似,外圈也镶嵌铁瓦,载重量较轻很灵便,所以叫花轱辘。大老板用的当然是胶轮车了,选用的是生产队里最好的骡马,二老板,三老板以此类推。

  大老板着紧着慢得露两手,叫赶坎拉误亮亮鞭。就是鞭头要稳,准,恨。必要时,啪的一声脆响,马身上要见红,马直打哆嗦,谓高手。一打一扑哧,马没什么反应,那叫熊手。那年头当老板子,有时争面子,有时也真丢面子。一到春天地翻浆或下雨,上坡下坎,车一打误,就会围上一大帮人看热闹。七三八四,连嬲带哨,风凉起哄。那时候,老板子手拿鞭子,脸红心跳,到了交卷的时刻了……

  六四年春天,生产队从大坑里往外拉土粪,春雨加翻浆,地陷土又粘,父亲的头车还没上坡就误住了。行有行规,赶车也有很多规矩和礼节。老板子的鞭子放在车上,不熟或不经允许,不可随意拿过来打几个响,赶车去哪作客或送亲,那年头送亲全是生产队的大马车,送到那个村子,那个村子要用相应的大老板,二老板到村子口接过鞭子,啪啪三响,把车赶到办喜事的人家,送亲人员下车后,再把车赶到本村生产队,把马喂上。相当现在接亲友握手等礼节。车队的规矩是头车在前,特别是不好走的路,或新开的号,头车要在前边给蹚蹚道。当时,四马一挂,赶了两号也没拉出去,这时跑来了一大些人看热闹,父亲四外看了看没吱声,心里着急也很安稳,他拿铁锹挖了两个车轮的四周,清一清车轮前的淤泥,一个车轮的四周倒一桶大坑水。开始整理马的套股,出人意料的是,把里套骡子和传套马卸了牵到了一边,把外套红大个套在传套上。驾辕的还是父亲的救命老战友,黄骠马。摸摸黄骠马的脑袋,拍拍红大个的屁股,然后,叉立在车前的跨板上,大喝三声;驾!驾!驾!三声清脆的鞭响,两马一挂重车飞上坑岸。人群呼动,赞声连连,这才是大老板子,不愧为三鞭子,真有两下子……议论没完。我跑过去接过父亲手中的鞭子,自豪的站在一边。

  那年月当老板子赶大车是很吃苦的,往双城一粮库送公粮,吃完晚饭装车,九十华里整整走一宿。数九严冬,冰天雪地,北风刺骨,滴水成冰。尿尿真得拎根棍儿,一般温度都在零下35度到38度左右。哪能坐得住车呀!抱着大鞭跟马跑,跑累了上车歇一气,冻透了下车再跑,人马一色白,一宿跑个筋疲力尽。我十二岁那年,几次要求要看看双城堡是个什么样,一次送粮父亲同意了,他在装车时把车中间修一个碉堡,我坐到里边好挡风。我穿了一双蓄满靰鞡草的大胶鞋,借一个皮大衣,戴一个大狗皮帽子。就这样的武装还坐不上二十里地就冻透了,必须下车跑,不然就会冻坏,穿一个大人的皮大衣老沉的,一双拿猴的鞋,跑一会就上气不接下气了,脱了大衣太冷还不行,没办法还得上车,过了一会鼻涕眼泪冻成冰溜子,还得下车跑,为了看看双城堡差点把命丢!

  送一趟公粮两天两夜的时间,走一夜第二天早晨去一粮库排队卸粮,去西街大车店住宿,就是现在第二小学那个位置。院子里一排排大马槽,一排排马脑袋很壮观。屋里南北两排大火炕,地下生着两个大铁桶炉子,比我家暖和多了,从小第一次住过这样的暖屋子。晚饭后坐在屋里的基本都是双城西各乡村的,大都认识,在一起开始闲聊,侃大山。大都离不开车呀,马呀,谁的鞭头子硬,谁的鞭头子熊,还说一些我听不大懂的什么娘们一类的话……也有的去听二人转。第二天早晨往回走,整整走一天。出车生产队一天补助一元钱,共两元。父亲有时在家带点大饼子,咸菜,到饭店买点汤。多数时候是在北二道街,国营一饭店,国营三饭店吃白皮面,(现在的广济医院和贸易城东北门位置)白皮面每一大碗一角四分钱,酱油随便泡不要钱,每人每顿两大碗。我第一次吃到了城市的饭,一大碗面条,撑得小肚溜溜圆。每次出车父亲都要把省下来的钱,买上几根大麻花,看着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狼吞虎咽,开心地笑了!现在一想起来,百感交加,泪流在心。那时我们吃的不是麻花,是父亲的血呀!是父亲的情啊!

  六八年生产队去五常县九三公里山里倒套子。什么叫到套子,就是从山里往山外倒木头。有一次下坡时枷扛没夹好,没别住车失控,车推马跑放了坡了。当时父亲拽着里套骡子,跑了几步就被套股绊倒了,黄骠马一口把父亲叼起来,一直到了山下才把父亲放下。一车木头甩剩无几。父亲抱着黄骠马大哭起来!黄骠马很灵性通人气,晚上行车时,有时父亲在车上睡着了,如车上掉下什么东西,前套骡马夹板扣开了等情况,黄骠马会立即坐住车,用蹄子刨地通知父亲。所以说,黄骠马是父亲的亲密战友和救命恩公。父亲和马的关系,如同父子关系,兄弟关系,战友关系。父亲经常说;一年到头千鞭万点,就在过年一顿星星散!那个年月粮食偏紧,但每年大年三十父亲都要在家做一盆小米饭,端到生产队犒劳他的战友们。

  父亲五十多岁了,车前马后腿脚不利索了,交出了大老板的宝座,交出了手里的大鞭,由一名董姓中年人接替。此人属于半路出家,经验不足,又不太经心。七三年夏天生产队去白土大队拉林河畔打草,装完草车把马拴在柳条毛子上,去大河洗澡玩。马没有分开拴。黄骠马的脖套也没有拴好,变成了撸扣,马相互撕闹,转来转去,越勒越紧,黄骠马被活活勒死了!

  父亲听说跑到生产队,抱着黄骠马痛哭不止,我们全家人也都哭了,我们也到生产队看了黄骠马最后一眼。从此,父亲从不再看一眼他举过半生的大鞭!

  双城区棱河文学社  柳河

  2017.8.4.

 作者简介:

  柳河:哈尔滨人,1949年3月生人。教师出身,机关退休,大专学历。

  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华当代文人联谊总会名誉副会长,中华诗词名家交流中心终身理事,子曰诗社社员,黑龙江诗词协会会员、黑龙江楹联家协会会员,香港诗词学会会员、香港诗词论坛《潇湘夜雨》首席版主。兰棱河文学社副社长、执行主编。

  作品 在《中华诗人》《世界诗词大全》 《中华诗人踏春行《子曰诗刊》《中华诗词名家专辑》《香港诗词精粹》 《柏坡风》 《孔雀台》 《山荆文学》等各地报刊发表。

  全国诗词大赛获多次特等奖、金奖、一等奖等。2017中国文化艺术名人高峰论坛,荣获特等奖。

  著有《神游侠叟诗词》《诗词曲联》《心窗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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