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黑儿,囤子驮着香子回来了。囤子用摩托车直接把香子送到家。
香子下了车,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囤子说:“你回去吧!”
金芝从屋里出来说:“你这孩子,囤子把你送回来,你也不叫人进屋坐一会儿?”
香子不耐烦地说:“我也没请他去接我,贱!”
李保地挺生气地说:“咋说话呢?一点礼貌都没有!”
香子一扭搭身子进屋了。李保地对囤子说:“进屋喝口水吧!”囤子说:“不啦,叔,我走了!”李乐田瞅着囤子骑着车子离去的背影,吧哒着嘴,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好孩子啊!”
囤子是张财的儿子,和香子是同学,比香子大两岁,人长得很憨厚,不多言不多语,李保地一家都很喜欢他,知道他对香子有意思,谁也没反对。香子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呲打他就像小狗似的。丰收看不下眼,就说她:“你要跟人家好就好好处,别对人家像三孙子似的!”香子斜棱着眼睛瞅着她哥哥,得意地说:“他愿意,你管得着吗?”气得丰收直翻白眼。
香子进了屋,金芝“妈呀”喊了一声,灯光下,她看见香子染了一头像卷毛狗似的黄头发。当爹的都是偏向闺女,这工夫,李保地也瞅不下眼了,生气地说:“你瞅瞅你那样,像个啥?”香子一乍撒手,理直气壮地说:“你说我像啥?就是像个小姐,也比那土包子样强!”
金芝说:“越说越不着调.!”随即转脸埋怨李保地:“都是你惯的!”
李乐田接过话说:“再惯也得分出香臭,你说姓苟的那爷俩啥德性,跟他们近乎能学出什么好?”
“你们就是看着人家有钱眼热嫉妒!”香子跺了一下脚,拉住李保地的胳膊往她自己的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爹,你听我跟你说!”
李保地说:“是不是苟宝让你当说客来了?”
香子说:“顺子他爹让我跟你说……”“什么顺子顺子的?”李保地打断了她的话严肃地说:“别叫的那么热乎。”
香子说:“得得,我叫苟叔行了吧?”
李保地说:“你哪来那么个叔?”
“哎呀!”香子噘着嘴说:“爹,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你认真点嘛!”
李保地点着头说:“好好,你说吧,啥正经事?”
香子说:“我苟叔说了,咱们要跟他合作,挣了钱咱拿大头,砖厂一出砖,就先帮咱家建一座大砖房,是楼座子。”
李保地麻耷着脸说:“还有啥?”
香子有些得意地说:“我苟叔还说,让我去砖厂管钱,让我哥去开车……”
“打住打住!”李保地扬起手,往下使劲一甩说:“我跟你说,他别打那个主意,你也别做那个美梦!”
“爹!”香子激恼恼地说:“什么叫美梦?现在谁不是想发财都要想疯了?哪像你,连梦都不敢做?”
李保地走到门口,回过头说:“是人都要做梦,我梦的是平平安安过日子。谁像你,大天白日做梦!”
香子生气地说:“爹,我告诉你,你要不干,我苟叔就和别的屯合作了!”
李保地说:“他爱跟谁跟谁,跟咱没关系!”
香子大声喊着说:“你不干拉倒,我苟叔说了,还让我去管钱!”
“你敢?”李保地厉声说了一句,抬脚出了屋。身后的房门“咣”地一声关上了,随即传来了香子不是好动静的哭声……
这工夫罗老二和白老三脚跟脚来了。
“大哥,你这是之为啥跟孩子生这么大的气?”
“孩子?都多大了还四五六不懂,气死我了!”
仨人进里屋说话。
罗老二说:“老大,我听说苟宝来找你,要在你家地上建砖厂。”
李保地说:“有这事,咋地?”
罗老二说:“啥咋地呀?你这个村长要是扔下大伙,只顾自己发财,那得叫屯里人咋想?”
白老三说:“我从孩子的口中知道了,屯里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要是在咱们屯建砖厂倒是个好事,真要就在你家地建砖厂,那可真不咋地。”
李保地咧嘴一笑,说:“你老哥脑袋叫驴踢了,干那个不识数的事?”
罗老二说:“只顾自己先富那不是什么本事,有章程叫全屯人都富了那才叫能耐。咱哥们再傻也分得清这个里外拐。”
白老三接过话说:“现在有些事真叫人整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咱不能糊涂,啥事都得先为集体着想。”
李保地把手搭在俩人肩上,笑呵呵地说:“有你们两个,一个能耐人一个明白人保驾护航,我不想走正道都没门!”
没过一个月,苟宝的砖厂真的建起来了。
谁也没想到,砖厂就建在黄牛圈,不过占用的都是属于黑狗屯的地。
黑狗屯在河南沿的地都靠近河边,20来垧全被苟宝买下,由刘金贵出面当厂长。
砖窑点火冒烟了。坯场的砖坯很快码成了垛。工人都是黑狗屯把地卖给砖厂的人,苟宝给他们的工钱很高。这一下,让黄牛圈不少人都动了心,托人去跟刘金贵说情。刘金贵大嘴一咧:“中!黄牛圈的人谁来我都欢迎。要是李保地想来,我把厂长让给他!”
刘金贵在桥下坎盖了一幢草房当场部,还在旁边设了一个小卖店。
苟宝的这一手是李保地没有想到的,明显是给他戴眼罩,有点示威的架势。他把罗老二和白老三找来商议这件事。罗老二开门见山地说:“这还有啥商量的,现在的人都奔钱使劲儿,好好的地挖成大坑,眼前是得利了,却把庄稼人后辈的路堵死了。”
“那咋办?”李保地说:“这样下去,屯里人都没心思种地了。”
白老三很无奈地说:“真整不明白了,镇长都支持这么搞,咱老百姓还能说出什么子午卯酉?”
李乐田拄着拐棍走过来,叹着气说:“庄稼人不往庄稼上用心思,还叫什么庄稼人?”
李保地瞅着罗老二和白老三,说:“你们俩大眼瞪小眼,干瞅着我干啥?”
罗老二和白老三嘎巴嘴,想说啥半天没说出来。这工夫,金枝做好了饭,过来招呼说:“饭好了,吃着唠吧!”
“不了,没啥说的了。”
罗老二和白老三借机走了。
这天早晨,刚要吃饭,李保地听见外面有汽车喇叭叫,香子放下筷子撒腿跑了出去,等他追到门口,汽车和香子的影儿都不见了。
砖厂的财务部设在镇里,香子在那儿卖砖开票收款。
李保地回屋叫丰收:“快去看看,你妹妹坐谁车走了?”
丰收正吃饭,头也没抬的说:“看啥,准是叫苟顺那小子接走了!”
李保地瞪着眼睛说:“这死丫头怎么又跟他走了?”
丰收嘟囔着说:“那还用说,到他那砖厂上班去了呗!”
李保地气得咬着牙说:“她还真去了?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李乐田张了张嘴,想说啥啥也没说出,重重地打了个咳声,放下饭碗走出了屋。
傍晚,一阵汽车呜呜地响声过后,香子哼着歌儿、迈着舞步进了院,在门口正碰见铲地回来的丰收。丰收拉着长声说:“吆,瞧把你美的,还专车接送呢!”
香子一歪头,得意地说:“那当然了,这是我的待遇!”说着,凑到丰收身边,贴着他的耳朵,神秘地说:“哥,你知道我一天挣多少钱?”
丰收撇撇嘴说:“就你那样,能挣多少?”
香子伸出一只手,叉开五个手指头,大声说:“50,一个月1500元,我比镇长的工资还高呢!”说完,咯咯地笑着跑进了屋。
屋里,李保地正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沉着脸等她。
“你干什么去了?”
“我上班去了!”
“你上哪上班去了?”
“上我苟叔的砖厂啊!咋了?”
“你到那能干啥?”
“管钱啊!苟叔对我相当信任了!”
李保地站起来,冷笑着说:“你连算盘珠子都不会拨拉,还能管钱?”
香子拉着长声说:“我咋的?我不会使算盘,可我会使计算机!”
李保的严肃地说:“从明天起,你就别去了!”
香子问:“为什么不让我去了?”
李保地说:“姓苟的对你没安好心!”
香子不以为然地说:“我不管他什么心,只要挣钱多就行!”
李乐田走过来,拍着香子的肩说:“孩子,你不能光往钱眼里钻,要长个心眼!”
香子晃着身子说:“我不是孩子了,我要有我自己的生活.。”
李保地黑着脸说:“你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了?”
香子执拗地说:“你们有你们的活法,干嘛也要我像你们一样?”
李保地火了,厉声说道:“我告诉你,明天就不许去啦!”
“你管不了我!”香地喊了一句,扭身进了自己的屋,啪地关上了门。
金芝小声地埋怨道:“吵啥,咋也得让孩子先吃了饭再说呀!”
李保地气乎乎地说:“不吃拉倒,饿死了也不让她上那去!”
第二天早上,一阵汽车喇叭声又响起来。香子开了门往出走,见李保地正堵在门口。“
“干啥去?”
“我上班去!”
“回去!”
“不,我就去!”
李保地二话没说,把香子推回屋,掏出一把锁,把房门锁上了。
这正是:
都说女大不由爷,爱花喜草各有别。
心想有钱非坏事,脚踏实地走正辙。
作者简介:
韦尚田。1942年出生于肖红的故乡,经历虽然坎坷,始终没有放弃爱好,把写作当做乐趣,也当做晚年生活的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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