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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苏嘉鸿长篇小说:老北风 (21)

苏嘉鸿长篇小说:老北风 (21)

老北风

  二十一

  西门‘天盛大车店’,万春山把骡车拴在马棚边上,对前来招呼的伙计说:“给我的骡子弄点草料和水,骡车不用卸,我们晚上还要赶路。”

  伙计答应着,先领着他们二人进到屋里,这里是大屋通铺,可以躺下五六个人的大炕上现在已经有了两个中年人栽歪在炕头上唠嗑。

  万春山回头对伙计道:“有没有单间?”

  “有,就是价钱……贵那么一点!”伙计嬉皮笑脸的道。

  万春山从怀里探出两块钱,扔给伙计,伙计便领着二人来到右侧一间小屋。屋里也是火炕,只是屋里空间狭小,还没有窗户,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显得幽暗肃静。

  “行,这里还可以,你再给我们弄点吃的,啥都行,只要是热乎的就行。”

  “吃的?哦,您二位稍等,我去给您瞧瞧去。”

  不一会儿,伙计端着一只木盘,里面装着一碗酸菜汤,一盘土豆丝和两碗大碴粥进到屋里。

  “您二位将就着吃,这个时候不是饭口,我出去划拉一圈,只弄到这样饭菜,虽然没肉,不过倒还热乎!”伙计陪笑着道。

  “行啊,这就可以了,没你的事儿了,你去忙吧!”

  伙计退出去之后,万春山招呼陈啸东吃饭,陈啸东摸摸肚子为难的说:“万大哥,上午吃多了,还不饿呢!”

  “嘿,不饿,待会儿你就饿了,赶紧吃吧,下一顿饭可能就得明天能吃上了!”

  陈啸东无奈,只好勉强把大碴粥喝了下去。

  吃过饭,万春山戴上帽子对陈啸东说自己出去转一圈,让他先睡一觉。

  万春山走后,陈啸东躺在还有余温的炕上,双眼盯着棚顶。

  外面好像又起风了,门板在轻轻抖动。东北的冬天很冷,特别是刮起东北风的时候,他亲眼见到自己撒的一泡尿,尿到地上就已经变成了冰。

  这样冷的天,他又想到了秀儿,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正望着他,还冲他痴痴的笑着。秀儿没变样,还是和原来一样好看。还穿着那件红色的碎花上衣,她伸着手喊他,“东子哥……东子哥……!”陈啸东猛的睁开眼睛,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竟做了个梦。

  煤油灯不知何时灭了,屋里一片漆黑。他听着自己强烈的心跳,想起刚才的梦,心里一阵疼痛,眼睛不禁潮湿起来。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万春山一边扑撸着身上的雪,一边掏出洋火(火柴)将煤油灯点亮。屋里亮堂起来后,他发现陈啸东一声不吭的坐在炕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墙。他吓了一跳,待看到陈啸东眼里的泪水,万春山明白他是又想起亲人了。

  见万春山回来了,陈啸东也从幻觉中回到了现实。

  “兄弟,你没事吧?”万春山虽然心里清楚,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没事,刚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醒来眼睛里不知进了什么,现在好多了。”陈啸东一遍快速擦拭眼泪,一边挤出一点笑来。

  万春山笑着摇摇头,并不揭穿他。从兜里掏出烟袋,点燃后,抽了几口。然后慢悠悠的说:“朱为庵没在家。”

  陈啸东一听,“噌”的从炕上跳下来,焦急的问:“啊?那咋办?他不在家,咱们的事岂不是要落空?”

  “哎……,你听我说完啊……!”万春山微笑着看着他,接着说道:“我打听过了,朱为庵今天去税务局开会,要很晚才能回去呢。我寻思着,咱们就在半路守株待兔,你看咋样?”

  “好啊,听你的!”陈啸东立刻又兴奋起来了。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地点我都选好了,你赶紧收拾一下。”

  陈啸东并不知道,他迷迷糊糊的一觉竟然睡了三个小时。此时出来,外面已经黑了。

  东北的冬天白昼时间很短,下午四点左右,天色便已经黑透了。

  大街两旁伫立着一排排昏黄的路灯,照着地上和树枝上的积雪。灯光被积雪映着,反射出更加绚丽的光彩。由于寒冷,街上已经人迹稀少,偶尔几个匆忙赶路的人,也都蜷缩着身子,生怕被这逼人的寒气渗入棉衣里。

  万春山赶着马车,车轮碾压着街上的积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个肩上扛着长枪的警察,裹着棉袄站在一堵高墙的下面抽着烟,小声的嘀咕着,低骂着。好像是在宣泄着对巡街的不满,可有无可奈何。

  马车过去的时候,有个瘦高个的警察朝这边瞅了瞅,万春山不慌不忙的堆起笑容,向他点点头,以示尊敬,那个瘦高个的警察便转头过去和其他人继续说话。

  走出了很远,陈啸东在车里撩开车帘对万春山很是倾慕的说道:“万大哥,你可真行,见到跳子也不怕!”

  万春山笑道:“这帮玩意儿啊,才鬼着呢!在他们面前就得装得和平常老百姓一样,不然的话,你越是想躲着他们越容易让他们怀疑你。”

  “万大哥,我啥时候要是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陈啸东羡慕不已的称赞道。

  “唉,慢慢练吧,和你说啊,我以前也怕,见了跳子两腿发软,远远的就躲开。可后来,慢慢的我就琢磨,他们也不知道我是干啥的,我怕他们干啥呢?有了这个想法,我就胆子壮了。知道吗?甚至有一次,我还故意凑过去和一个跳子借了个火,哈哈……!”说完,万春山笑了起来。

  陈啸东看着万春山宽厚的背影,心里对他又钦佩又惋惜,他觉得万春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若不是娶妻不贤导致家中变故,他又怎会为匪为盗呢!

  若没有那些过往,万春山此时是否和眼前那些点点灯火中的任何普通百姓一样,过着平淡而宁静的生活?就像自己曾经那样!

  “啸东,到了!”万春山压低声音说道。

  陈啸东忙挑开车帘看去,前面不远有一处俄式二楼。楼里灯火通明,偶尔会有人影映在窗户上或一闪而过。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棉篷马车,寒风中,怀抱鞭子的车老板子(车夫)在地上不停的来回走动,时而用力的跺跺脚,活络一下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

  二楼周围的店铺早已打烊,这样的冷天气没人会出来买货,也自然没人会卖货。

  万春山把骡车拐进旁边的一个胡同口里,然后跳下车走到胡同口的墙角边,点燃短烟袋抽了起来。陈啸东也跳了下来,裹紧棉袄,来到万春山跟前。

  墙角这边斜对着二楼,正好可以观察到二楼的门口。

  万春山一副淡定的样子,悠闲的抽着烟,只是眼睛不时的瞄着那扇门。

  相比之下,陈啸东却感觉自己有点哆嗦,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为啥,是紧张?还是因为寒冷呢?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二楼的门被推开,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五个人来。激动的陈啸东一把抓住万春山的胳膊,刚要说话,却被万春山快速的伸手捂住了嘴巴。

  五个人中最显眼的就数一个胖子,臃肿的身体直奔马车而去。另外四个人与他告别后便四散而去了,只留下胖子上了马车。

  “就是他,白天我确认过了。走,赶紧上车!”万春山拉着陈啸东快速走向骡车。

  黑色马车匆匆从胡同口驶过,万春山也赶着骡车跟了上去。

  大街上偶尔会有一两个行人走过,寂静的夜里只听到车轮碾压冰雪的声音。

  前面的马车走了一会,便拐进左边一个幽暗的胡同里。万春山识得,这里就是白天他和陈啸东来过的、朱为庵家的胡同。

  万春山赶忙用鞭子抽打驾车的骡马,快速的从旁边超越黑色马车,然后一带缰绳,硬生生的把黑色马车别得停了下来。

  那车老板差点没从车上摔下来,他刚要开口骂,就看到万春山早已从车上跳下来,一支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胸口。

  “识相的就别出声,不然老子送你回老家!”万春山低声喝道。

  车老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面无人色,浑身一哆嗦,大腿根上一股暖流淌了下来,将棉裤浸湿一片。

  陈啸东也跳了下来,跑到跟前,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做什么。

  “给他绑了!”万春山扔给他一根短绳,指着那车老板急促的说道。

  “哎!”陈啸东拿过短绳,将车老板从车上拽下来,慌手慌脚的把他的双手困了起来。

  这时,车里的朱为庵感觉事情不妙,一挑车帘从里面挪动胖大的身子就要钻出来,却被跳上马车的万春山一脚踹了回去。

  “把他也绑了!”

  陈啸东急忙跟着跳上车,钻进车篷里,万春山变戏法似的又扔给他一根长一点绳子,还有一团碎棉花。

  “你……你们要嘎哈?我……我可是……政府的人,你们这样是要掉脑袋的,知不知道?我……。”朱为庵喘着粗气,边挣扎着边喊道。

  万春山抬腿对着他的嘴巴就是一脚,朱为庵被踢得满口鲜血淋漓。这一脚下去,他疼得“啊”了一声,却再也不敢开口了。

  看到陈啸东将他像捆猪似的捆得结实,这才说道:“进去坐好,没想到这老小子也有马车,不换了,就赶这个车回去了!”

  说完,撂下车帘,一抖缰绳,赶着马车出了胡同直奔北门而来。只留下地上躺着那个吓得浑身筛糠似的车老板子怔怔的望着马车离去。

  朱为庵满脸是血,半倚在颠簸的车篷里,他惊恐的看着陈啸东,陈啸东也在看着他。刚才万春山那一脚踢在朱为庵的面门上,看到血流出来的一瞬间,陈啸东心里竟感觉有些不忍。可他想到老酒蒙子一家被眼前这个胖子迫害的时候,他的心又硬了起来。陈啸东瞪起眼睛,对着朱为庵“呸”了一口,小声骂道:“该,让你再坏,让你再霍霍好人!”

  “好汉饶命,小爷爷,求你放过我吧,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我……我错了,求你了……求你了……!”朱为庵见陈啸东年纪不大,或许能够通融一下,便忍着嘴上的疼痛低声的哀求。

  谁知,他声音虽低却还是被车篷外赶车的万春山听到了。

  万春山隔着车帘低声喝骂道:“你姥姥的,赶紧给我闭嘴。兄弟,把他嘴堵上!”

  陈啸东知道,万春山久经沙场,这种事经验丰富,他说的都是有道理的。于是答应一声,一手拾起那团碎棉花,一手捏开朱为庵的嘴,便用力塞了进去。

  朱为庵疼的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却再也无法说话。

  万春山赶着马车专挑僻静的胡同走,他知道大街上会碰到巡逻的警察。细窄狭长的胡同虽然坎坷不平又耽搁时间,却要比大街上安全许多。

  万春山对城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虽然此时的胡同里漆黑如墨,他却能凭借感觉分辨出大致的方向。

  他知道,出了现在的胡同,再左拐上一条小街,走出不足五十米再右拐进入一条胡同,出去就是北门,而出了北门,他们也就安全了。

  此时已将近午夜,北风又夹杂着大雪呼啸而来。雪很大,每一片都像飘飞的鹅毛,不断的从天上被寒风吹落。

  万春山把狗皮帽子压的更低,将脸侧到一边,避免风雪吹打在脸上。可就是这样,他依然感到北风的猛烈,刮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上了小街,街头有一户人家的门前挂着一盏红灯笼。灯笼在风雪中不断的摇曳着,里面的蜡烛也忽闪忽闪的,像是随时都会被吹灭了一般。

  ‘要过年了,还真有勤快人家,竟然早早的就将灯笼挂了出来。’万春山心里寻思着。

  “驾……,”他轻声的吆喝着驾车的辕马。他希望尽快通过这有光亮的地方,毕竟大半夜的赶着马车在街上晃悠,总是会招人怀疑的。

  马车很顺利的拐进了另一条胡同,万春山的提起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出了这条胡同,就是北门。

  胡同里的风刮得很大,好像所有的风雪都涌了进来,万春山和辕马的身上都落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像是一座会移动的雪人。

  胡同口,透过胡乱飘飞的雪花,已经能看到北门大车店门口昏黄的路灯。

  万春山不停用鞭子轻打着辕马,催促着它有的快些。不知为什么,人总是越是快要脱离险境的时候,心里反而会更加的焦急而紧张。

  然而,危险却总是会潜伏在任何时候,也包括即将脱离险境的那一瞬间。

  就在马车驶过大车店,马上就要过了北门的时候。突然,一道雪亮的光束从前方射来。

  “站住,干什么的?”一声叱喝传来。

  万春山心里一惊,心说:坏了,这他娘的是遇到了巡逻的跳子了!

  果不其然,随着声音从北门木牌坊旁的一个隐蔽的哨岗里走出来三个挎着长枪手执手电筒的警察来。

  万春山暗暗叫苦,这里什么时候设立的岗哨呢?只怪自己一时粗心大意,白天来时竟没有注意这里。

  这个岗哨很是隐蔽,靠在木牌坊和一块围墙之间搭建而成。说是岗哨,只是用几块木板拼成的简易房子,门前横着一个用木杆做成的路障。

  这个岗哨以前并没有,只是现在临近年关,警察局赖局长按照历年来的惯例设置的。待过了正月便撤了,所以万春山才疏忽了这里。

  三个警察紧裹着棉大衣,用手电筒照在万春山的脸上,骂骂咧咧的道:“妈的,大半夜不在家睡觉跑出来干啥?”

  万春山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他赶忙跳下车,走到他们面前,低三下四的说道:“哎呦,几位长官辛苦了,不瞒几位长官,俺家孩子病了,这不嘛,听说城北镶蓝二屯的高瞎子能治这病,俺这才连夜套车往镶蓝二屯去。”

  “病了?啥病啊?”一个矮胖的警察似乎有些不信,朝前走了两步,阴阳怪气的问道。

  “医院的大夫说是什么肺结核,哦,对了就是以前的痨病,还说这病会传染,医院不敢留让俺们回去准备后事。可俺也不能看着这原来活蹦乱跳的孩子就这样等死呀,就四处打听,有那好心人告诉我说镶蓝二屯的高瞎子有偏方能治这病。俺怕耽搁孩子的病啊,没办法这才二半夜的要去镶蓝二屯。”万春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声泪俱下的哭诉着。

  看他这鼻涕眼泪的样子,一旁的高个子警察对着矮胖子道:“看他说的不像是假的,这死冷寒天的,没事谁出来干啥。他说的那个高瞎子我听说过,的确有两下子。我六弟的老丈人就是他给治好的,偏方治大病,这话不假。”

  矮胖子警察点点头,但眼睛却始终盯着车篷。嘴里说道:“把车帘掀开,我看看!”

  万春山闻言头皮发麻,觉得头发梢都竖起来了。这车帘是万万不能掀开的,一掀开可就露馅了。

  他急忙劝阻道:“长官啊,孩子得的可是痨病啊,这病会传染的。况且这么大风雪,万一孩子再受了风寒,那俺这苦命的孩子可就……!”说着,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高个子警察听说这病会传染,急忙往后闪了闪。挥挥手道:“走吧,走吧,别在这耽误时间了。妈的,这死冷的天,我可得回屋了。”

  万春山听到高个子让他走,赶忙给三个警察鞠了一躬,说:“谢谢长官,谢谢长官……!”边说边跳上马车,用马鞭抽打着辕马朝门外驶去。

  可就在马车经过岗哨的时候,马车里突然传出一阵“呃呃……呃呃……”的声音,还有身体撞击车篷发出的声响。

  “站住!”矮胖子瞪着眼睛,用手电筒的光束指点着万春山,同时朝马车走过来。

  原来,外面的对话朱为庵在车篷里听得一清二楚。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期待着警察能打开车帘进来查看。可听到那高个子让万春山走的时候,他心里一着急差点背过气去。他拼命的想发出喊叫,但嘴里被塞着,发出来的只是含糊不清的“呃……”声。他把心一横,在车篷里用力的扭动肥胖的身子撞击车篷。陈啸东一看,心里又惊又气,赶忙扑在他身上,用力压住他,又腾出手来捂在他的嘴上。

  外面的万春山也吓了一跳,听到矮胖子让他站住,他赶忙把缰绳一带,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心里“砰砰”的狂跳起来,右手偷偷伸进衣襟,握住插在裤腰上的手枪。

  矮胖子走到马车跟前,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大本子,说道:“妈的,差点忘了,凡是午夜进出城者,一律登记在薄。说,叫什么名字?”

  万春山这才长出一口气,忙答道:“哦,长官,俺叫杨立春!”

  “杨立春?”矮胖子一边在大本子上写着,一边颇为奇怪的问道。

  “嗯呢,俺娘说俺是立春那天生的,就直接叫俺立春了。”

  “那你要是腊八那天出生,还得叫杨腊八了?哈哈哈!”矮胖子说完,笑的前仰后合。

  万春山怕再出意外,只好陪笑着。

  “刚才车里什么动静?”矮胖子记录完,顺口问了一句。

  万春山赶忙答道:“长官,是孩子在车里折腾的,他这一疼起来,来回打滚啊。唉,可怜的孩子,每次犯病就疼的连拉带尿的,弄得满身都是屎尿。唉,这罪哪是人遭的啊!”

  矮胖子一听,好像闻到了车里传来的臭气,连忙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挥动着,让万春山快走。

  万春山心里暗暗好笑,却不露声色的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一抖缰绳,吆喝着辕马向城外疾驰而去。

  朱为庵被陈啸东压在身下,几乎透不过气来。虽然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可耳朵还是能够听的清车外的对话。

  随着马车的晃动,他的心也越来越冷,越来越绝望。唯一的救命稻草就这样错过了,他心里不停的咒骂这几个警察,骂他们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甚至连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没有放过。

  第二天,整个堡城县像炸开了锅一样。

  财政所赋税股长朱为庵夜里神秘失踪!

  有人说他被人绑架了,也有的人说是朱为庵作孽太深被绿林好汉劫走砍了脑袋。甚至还有人说,是东门外的狐仙把他抓去了,只因为这小子曾经把县署修缮狐仙堂的善款私吞了。总而言之众说纷纭,可最后谁也搞不清这二百多斤的朱为庵是怎么从堡城县里消失的。

  督办此案的警察也曾审过为朱为庵赶车的车老板,但这胆小的车老板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他一会说是两个拿着火枪的天神,一会儿又说是带着捆仙神的勾魂鬼,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的,弄得警察局里上上下下都无可奈何。

  对于此事,县长大发雷霆,一个政府要员竟然在县城里被人明目张胆的劫走了,这让县长觉得脸面无存。他将警察局的赖局长叫来大骂了一顿。最后,限他半个月内破案,必须把朱为庵完好的找回来,如果限期内破不了案子,便撤了他局长的职务。

  迫于上面的压力,束手无策的赖局长将韩光宗找来,因为他曾经剿匪有功,而这个案子有有很大的几率和土匪有关,于是,赖局长便强行把这个案子交给他办理。同时又在东西南北四门张贴悬赏告示,只要能知晓朱为庵下落或提供侦破线索者一律奖赏大洋一百。

  赖局长为了安抚韩光宗,还给他升了一级,升为警察局治安督办。又专门成立了一个重案侦破队,让他兼任队长。

  韩光宗接收这个毫无线索的案子,自然也是非常挠头。这次不似去山里剿匪可以以假乱真,蒙骗上司。现在上头要的是完好无损的朱为庵,可堡城县这么大,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一样,这可是愁坏了韩光宗。

  可时间紧迫,毫无头绪的韩光宗只能派遣手下所有人出动,先是封闭四门,增设关卡哨岗,排查一切可疑人员及车辆。又派人挨家挨户的去寻访,查找和征集线索。

  而头天夜里北门岗哨里的三个警察,联想到那辆马车,都不禁吓得面面相觑。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一致保持沉默,仿佛那个夜晚,北门从来没有人和车进出过。

  就在县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万春山和陈啸东早已架着马车回到了江北老林子。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进了林子,万春山把马车带住。回身挑开车帘,看到陈啸东正斜倚在一旁昏昏欲睡。朱为庵被捆绑得像个粽子似的,趴在车板上喘着粗气。

  一股冷风顺着掀起的车帘钻了进来,陈啸东打了个冷战,猛的醒了过来。

  “兄弟,咱们已经进了林子,我也得走了。剩下的事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记住,千万别说这趟买卖是我帮你做吧,知道吗?”万春山见他醒过来,小声的说道。

  陈啸东明白万春山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万春山接着交待他道:“你回到绺子里只管把朱为庵交给大当家的,其他的事一概不要多讲。若有人问起接财神(绑票,被绑的人被叫做财神)的经过,你就实话实说,只是别提起我就好。”

  说完,他又把枪掏出来,抵在朱为庵的脑袋上,狠声道:“猪头,上了山你给我乖乖的听话,记住了,只是他一个人把你带回来的,你要敢瞎说,我就一枪崩了你。”

  朱为庵吓得连连点头,不住地答应着。

  万春山拍了拍陈啸东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跳下马车。见四下无人,便匆匆钻进了密林深处。

  陈啸东回来了,还带回来一辆马车和一个二百多斤的财神!

  这让绺子里人都惊讶不已。

  大厅里,今天格外点亮四根蜡烛,明亮的烛光照在张九铭因为兴奋而略显微红的脸上。相比之下,仇二爷面色阴沉,一双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陈啸东。他不相信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绺子里除了撩水的,其他人都蜂拥到大厅里来了。他们想知道这个才进绺子,还没拜过香堂

  的后生晚辈是如何能单枪匹马的将这样肥的财神接回山上的?他们也想看看接回来的财神长的啥样?据说,要比一头肥哼哼(猪)还要肥呢。

  二十号人在大厅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还都时不时的挤到跟前看看被扔在地中央捆绑得不能动弹的朱为庵。

  甚至有几个人走到近前,用脚踹了踹他,嘴里调侃道:“呦,还别说,真是肥的都流油啊!”

  “这家伙得吃多少肥肉膘子才能造这么肥?把他宰了够兄弟们吃上个把月了!”

  “哎,我说曹老皮,人都说男胖短,你猜他……那玩意儿能有多大?”

  曹老皮猥亵的笑着道:“我看呀,估计都没有花生豆大……!”

  他的话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张九铭含着笑走过来,绕着朱为庵走了一圈,便又回到座椅上坐了下来。

  随后他伸手示意大家静一静,待众人的声音小了下来,他才开口说道:“今天,新入伙的陈兄弟居然单枪匹马做了这样一个大票,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本来呢,这应该算是戴罪立功,可他今天接来这个财神却是个摇钱树,可以说是功大于过。这也是咱们绺子里头一次接过这样的财神,我呢,有个小小的想法,就是等到其他兄弟猫完冬回到绺子后,便给他举行挂柱仪式,不知道各位弟兄有没有异议呢?”

  大当家的说了话,下面人谁又能有什么异议呢?况且,陈啸东所绑来的人还是个肥的流油摇钱树,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那无疑就是白花花的票子啊,这样的好事,谁还能说个不字?

  于是,曹老皮带头叫起好来,其他人也跟着乱哄哄的喊道:“当家的,俺们全都同意陈兄弟入伙!”

  “年少出英雄啊!”

  “我看就别等其他人了,今天就拜香堂得了!”

  “好,我看行!”

  “当家的,今天就拜了吧?”

  大家伙一起哄,反倒让张九铭心中一动,他觉得诸位弟兄的提议正中自己下怀,若是陈啸东能早些入伙,自己谋划好的事情,便能顺理成章的进行了,这样也能免得再出意外。

  张九铭看了一眼旁边坐着默不作声的仇二爷,他猜不透仇二爷此时的想法,但他能看得出,仇二爷此时的心情很不好。

  仇二爷发现张九铭再看他,赶忙故意的咳了一下,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老二,你看这事怎么办?”张九铭睿智的看着仇二爷问道。

  “当家的说的是啥事?”仇二爷回过神来,忙问道。

  原来,刚才仇二爷一直再琢磨赛诸葛他们三个怎么就没把陈啸东给办了呢?居然让他带了这么大的一个彩头回来,这不禁让仇二爷心里怒火中烧。

  若按照他的计划,不但可以压制大当家张九铭势力的扩张,还可以争取四梁八柱里的一个席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对自己非常的有利。然而,万万没想到,陈啸东这小子竟然有如此的本事,让自己费尽心机布下的局面逆转了过来。

  仇二爷又是愤怒又是沮丧,一时走神,竟没有听到众人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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