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的骚人们(下)

骚，可以是一个动作。当《钢铁侠》里的斯塔克两手一翻，当《加勒比海盗》里的杰克船长兰花指一翘，一种被命名为骚的风韵气质就在不经意间，绽放在一个标志性动作中。而骚的标志性显现，就在于那个动作足以点燃骨子里的蠢蠢欲动。

骚，也可以是一首歌。当《大话西游》里的唐僧颤悠悠唱出那首《Only You》，至尊宝在那一刻被他的销魂嗓音灵魂附体；当《真爱至上》里的比利·迈克在圣诞女郎的簇拥下，唱出那首《Christmas is All Around》，冷飕飕的12月也因为他的腐朽歌声，守住了自己的体温。而骚的体温，就在于那首歌足以催生体内的荷尔蒙。

往大了说，骚可以是一种时代美学，往小了说，骚也可以是一种另类气质。常常，我们被电影里的骚人搅得心神不宁、心花怒放、心潮澎湃。但往往，心潮澎湃的一刻，也是灵魂出窍的一刻，骚人让我们见识到了生命最疯癫也最飞扬的侧面。但最后，我们会发现，大银幕上如果少了这些骚人，该有多寂寞，多无趣。

丹尼尔·克利夫/《BJ单身日记》

丹尼尔·克利夫是个花花公子，之所以是花花公子而不是情圣，原因就在于他在采花的过程中，总掩饰不住自己那一身浓艳的骚气。传说中如卡萨诺瓦一般的爱情高手，都是将风流与风度融为一体，丹尼尔却全然不顾后者，不但睡了大学同学的未婚妻，还把故事本末倒置栽赃给当事人。当他用如此苦情戏码博取同情时，姑娘们十有八九都逃不出他的情网。丹尼尔的言谈举止里总夹杂着一些“流氓”气，这种不入流的气质与与他自身散发的优雅和贵族气息中和，就演变成了我们所谓的骚。这种骚是，当他在办公室公然用邮件和语言性骚扰女同事时，你不会觉得他猥琐；当他以“受害者”的身份与男主角大打出手时，，你不会觉得他那么不可原谅；当他再若无其事重新调戏女主角时，你甚至希望这俩人还能发生点啥罗曼蒂克。说白了，丹尼尔就是女人口中的渣男。讽刺的却是，一个男人能得到如此的封号，往往因为其到处留情的体质，使得那些得不到∕留不住他们的女人心生悔恨。丹尼尔全然配得上此称呼，就像他的着装——衬衣扣子永远少扣两颗，美其名曰习惯了；嘴角永远含笑，因为绅士做派；女人永远是必需品，因为搞暧昧嘛，在他看来根本无伤大雅。

唐僧/《大话西游》

身藏扎实粤剧功底的罗家英，本就对流行音乐有一番别样见解，大有专研之意，后来……被他灵魂附身的高僧一曲《Only You》就这么横扫了乐坛。震撼，但颠覆性的音乐品味，却不是这位骚版唐僧闻名于世的金字招牌，导演刘镇伟深知普罗大众对原著里这位角色怨恨的爆破点在哪。话唠与无聊，就这么与授业解惑的老师形象无缝衔接，二者贯穿到念经式独白里才具杀伤，刘镇伟看来，让对手无可辩驳的真理就是话多到让对手懒得理你。于是，生性活泼的悟空就被一套“不是我不给你”的绕口令泯灭了猴性；牛头人小怪只是听了几个类似查户口的问题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连一向“天地崩殂，我自不动”的观世音大仙，也被“神仙姐姐”的嗲音叫得五迷三道。如果以为，唐僧之骚仅限单挑，不涉群攻，那就很傻很天真了，向众人解释孙悟空出场雷云相伴的原理时，一句“打雷了，大家快收衣服啦”不仅道破天机，也摧毁了众小妖心理底线。一来二去，这位好名声绵延1400多年的得道高僧，终于成了浓骚型人才的代表人物，饭后茶余，人们一旦懒得搬出“啰嗦”，时常就会拿唐僧作比，可想泉下有知的吴承恩会是怎样一副笑泪纵横的苦相，同病相怜的还有佛学家们，他们不得不商量如何在贫僧的注解里重写定义。

莱斯·格罗斯曼/《热带惊雷》

正所谓人如其名，莱斯·格罗斯曼是个极端恶心而粗俗的家伙，可为何又引不起我们的极端厌恶？一方面，他的扮演者是阿汤哥，反差之下，喜剧效果掩盖了人物性格的缺点；另一方面，在他极端卑劣下流的言行之下，实则深藏着一颗骚者的灵魂。所谓骚者的灵魂，就是“忘我而行，唯我独尊”，格罗斯曼在片中的一言一行，完全符合这种特点。刚一亮相，我们就被他24k的秃头闪得头晕目眩，随着目光下移，他的装扮赫然眼前。一双有色眼镜，两根黑色背带，一条“伊斯特伍德式的”西裤，脖子上挂着夸张的饰品，白色衬衫半开半闭，露出胸口茂盛的“丛林”……这等面貌，如此打扮，就算是个善茬，也绝不省事。果然，格罗斯曼随后便向我们展示了他惊人的“骚量”，先是喷出一本本脏话字典，让斯蒂勒这般话唠都无言以对；又把已算得上够骚的马修·麦康纳骂了个狗血淋头，彻底奔溃了后者卖骚的本领。这些对格罗斯曼而言，还都只是不足挂齿的小把戏。在结尾处，他惊世一舞，骚得观众尽皆起立鼓掌，山呼万岁。在嘻哈乐《滚回去》的背景下，格罗斯曼穿着快被赘肉崩坏的衬衣，扭着肥屁股，踹着罗圈腿，跳着猥琐至极的舞姿，俨然一副“50美分”的架势。这一刻，他化身纯粹的骚者，向世界作出如下宣告：“我是大混蛋，那没有关系，只要你够骚，什么都可以。”

保罗·斯迈克/《处刑人》

斯迈克探长的骚源于其独特的探案方式，当兄弟俩干下第一票后，斯迈克与其他骚人一样，张扬地登场，不知情的小弟问他：“你TM的是谁？”斯迈克撩开外套，露出名牌，“这就是TM的我。”随后，他优雅地蹲下身子，打开耳机里的歌剧，听着圣咏般的合唱，闲庭信步地寻找证据，指挥乐团般勘察现场，一张“高潮脸”仿佛已物我两忘，令人叹为观止的同时，又难免鸡皮疙瘩一地。到了第二个现场，他又当即跳了一段踢踏舞，聊表骚意；第三回，他拿出了更厉害的本事，犹如一只发情的蜂鸟，飘过来荡过去，用意淫还原枪战实况，以脑补挽回不在现场的遗憾。最后，斯迈克彻底认同了兄弟俩的行径，决定帮助二人共同惩奸除恶。但他的方式仍旧奇骚无比，甚是惊异。他异装而行，化身热辣美女，遮面金发红唇，蔽体丝袜网眼，先撩人，再杀人，不仅匪徒毫无准备，观众亦是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之骚弄得尽失还手之力。凭借这一连串的表现，斯迈克探长谱就骚之光谱，穿着一道彩虹，划过了整部影片。若有人误以为他的骚源自性取向，那就是弄混了骚与娘之间的界限。“娘炮”顶多抹抹口红，而骚则是挂着唇彩，举枪一记爆头。关于这一点，斯迈克探长已经做了最有力的证明。

塞勒·雷普利/《我心狂野》

如果大卫·林奇是个在大白天都敢出来跳舞的鬼魂，那本片中的雷普利则是夜晚荒坟里最耀眼的一簇冥火。他的骚归结起来，便是一件衣服两首歌。经由本片之后，蛇皮夹克已然成了每个“骚斗士”必备的“圣衣”，它成为了骚的图腾，骚的唐卡，没有这么一件衣服，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本分骚气。正如片中塞勒所言：“这件衣服代表了我的信仰和性格。”他的信仰和性格到底是什么呢？是狂野，也是骚，不如造一个新词来将之命名——“狂骚”；至于那两首歌，都出自“骚祖宗”猫王之口，猫王的骚分两种，一种如《猎狗》，疯摆电臀，一气呵成；另一种则如《爱你》和《温柔的爱》，如风铃之声，悠悠漫漫，却也抵不住骚气荡漾，骚尘扑面。唱第一首歌时，塞勒刚海扁了小混混，一双烟熏眼，一把乱头发，俨然“地狱猫王”，同样的深情，别样的骚劲；第二首歌发声于结尾，塞勒奔过群车，与罗拉把手相拥，《温柔的爱》只为温柔的情人而唱，惊天的骚只为此生的挚爱而舞，“众目睽睽皆不见，天地之间唯你我”，骚之铁律再次得以体现。塞勒和罗拉阴阳二骚，染透全片，但相比之下，塞勒的骚特征更鲜明，异色更夺目，借骚姿气压全场，凭深情涤荡心旌，无论何种角度，不管哪个瞬间，只要观众睁大的双眼，瞳孔里飘扬的必是那蛇皮夹克做成的旗帜，在风中婆娑出猫王的歌声。“狂骚”的塞勒是个“骚货”里的赤子，“骚货”里的圣人，他浑然天成，自然流露，只有这样的骚，才能令人肃然起敬，陡生共鸣。

比利·迈克/《真爱至上》

比利·迈克既为过气歌手，偏偏不甘寂寞，“老夫聊发少年骚”，一曲圣诞版《Love is all around》重振雄风，骚透黄昏。至此之后，“老骚包”算是熬出了头，把几十年来的积蓄翻了个底朝天，尽皆晒在众人面前，让我们见识了一番“骚货”的成色。比利先是许下赌约，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如果是单纯的全裸，那只不过暴露癖而已，完全够不上骚的资格。关键就在于，他拿了一把吉他挡住私处，无声之中奏响弦外之音，赫然显现其骚的韵律与格调；这还只是“万里骚程第一步”，紧接着，他在竞争对手“BLUE”的宣传板上画了个硕大的“新阿姆斯特朗安式回旋阿姆斯特朗炮”，让所有观众瞠目结舌之余，又为其为老不尊的意气风发莞尔一笑；光有“骚行”当然不够，还得说些够分量的“骚语”——“我最棒的一次是和小甜甜布莱妮”。年龄上能当人家爷爷又怎样？身子看似弱不禁风又怎样？做骚人，就得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担当，也得存“舍得一身骚，敢把皇后抱上榻”的勇气，“谨言慎行，量力而为”这八个字压根就没在他脑子里浮现过哪怕一秒。“骚在他的手指，骚在他的脚趾，他的骚到处都是，把天地全部吞噬……”如果你以为结尾处的“基友情谊”否定了比利的骚人本质，那就快醒醒吧，这绝非“浪子回头”，不过是“中场休息”。

尹道九/《好家伙、坏家伙、怪家伙》

真正的骚者不能以正邪之分盖棺定论，也无法凭黑白二色框住人生道路，他们亦正亦邪，时高时低，无拘无束，捉摸不定，唯一永恒的东西是他们每时每刻自然流露的骚气。好家伙一本正经，不得平视；坏家伙为非作歹，令人不齿；唯有坏家伙尹道九方乃性情中人，不拘小节彰显骚人本色。作为一介惯偷，尹道九24小时带着防风帽子，挂着防风眼镜，只怕风尘埋了他的骚劲；一头蓬松乱发，尽显嘻哈潮色，以这等发型示人，不是被风沙刮成了傻子，便是止不住体内的骚心鼓动；骑着一辆古怪摩托，龇牙咧嘴，咆哮而行，就连沙漠里的仙人掌闻到他的“骚味”也不禁落光刺头，失去招架之力。扮相上虽如此骚感浓郁，有人却反而生出怀疑，“他或许有一颗寂寞的心。”俗谚常云“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这句话唯独无法应用于骚人。他们都是表里如一的家伙，只要看起来很骚，那心里面必然更骚，尹道九的性格再次印证了这条铁律。几年前切了小青年的手指，人家怀恨在心许久，尹道九自己倒全然忘却，把昨天当成了一场宿醉；他既好色，又贪财，什么都不肯放下，什么都要揽入怀中，碰到弱者一顿猛虐，遇到强者轻易认怂。如此行径，看似一介人渣，实则“骚之大家”。他以骚为武器与整个世界为敌，又以骚做盔甲保护自己不受外界侵袭，不得不说，他用生命在发骚，又借骚维持着滚滚黄沙中自己的生息。

史蒂夫勒/《美国派》

在骚情母亲的悉心培育下，史蒂夫勒茁壮成长为明骚型人才，然而，女人的骚可以理解为性感，男人的骚却只能定义为“混蛋”， 史蒂夫勒也的确没辜负这二字箴言。先是把一杯朱古力搅成一剂泻药汤，让芬治在厕所里受尽凌辱；后给吉姆搞出个摄像头事件，二人性事就此演变为全校直播。当然，以上杰作只属皮毛，在以性为主题的喜剧里，史蒂夫勒的的大招怎能少了性欲作料，女人面前，他从不调情逗乐，嘴里除了“F”就是“S”，朋友一句“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后，他竟然发懵：“难道我刚才不是在说正经的？”在男人帮里，他亦可玩出花活——好友泡妞，他一个猛子扎进暧昧的对话里，像根电线杆一样杵在二人中间，极尽煞风景之能事；兴头一来，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扭胯动腰，模拟老汉推车。每逢说出一个黄段子或是骚主意，表情就好似憋出了一句哲语般得意，两小眼珠可劲往深邃的眼眶里钻，然后道貌岸然地甩出一抹淫笑作尾，骚出了一种诗意，骚出了一种自然，给人不自主沉醉其中，而后知后觉的观感体验，绝了！没有娘娘腔的矫揉造作，看不上花里胡哨的肢体语言，史蒂夫勒简单粗暴，为的只是骚出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