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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教你写小说

(三)玉壁月华明

简单来讲,这一章主要讲述“猴子搬救兵”的故事——段誉前去万劫谷请钟万仇出山救钟灵。

若金庸把这一章节的简要大纲交给普通作者,请他来填充这个故事,可能一两千字就把钟万仇给请出来了。金庸是写作天材,他没有这么写,而是设置了重重险阻,最后好不容易见到了钟万仇,却节外生枝——钟万仇狼狈不堪、自身难保,段誉无奈之下只能另请高明,真是令看客心急火燎。

文弱书生段誉,在该章节又闯了两个祸端,且像前一章那样,皆因“笑”而起,在“青衫磊落险峰行”章节,无量剑派同门比武,龚光杰佯装破绽,段誉以为其不慎失手,不禁“发笑”,因此惹怒了左子穆。在此章节,段誉先是偷听到干光杰与师妹的调情对白“发笑”,后是看到钟万仇的滑稽模样不禁“发笑”,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前者令他跌下无量山谷,后者令他被钟万仇暴揍了一顿。

此间“三笑”惹祸上身,却将段誉的天性塑造地更加鲜明可爱。

段誉跌入无量山谷,险些丢了性命,不过却因祸得福,无师自通了逍遥派的绝学“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金庸真是用心良苦,这两项绝技加诸段誉身上,对其慈悲为怀的人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两者都是自卫、逃跑的决顶功夫。偌大一个江湖武林,多少人为了扬名立万,苦求功夫秘籍,求而不得,可命运偏偏屈指不费地都塞给了段誉。

陷入无量山谷的绝境后,这里花了大量的篇幅描写了段誉的“内心独白”,进一步细致诠释出了段誉乐天知命、善良纯洁的性情人格。

料定无处可逃后,段誉还兴味不减地赏花、书法、唱着曲子,临死作乐,堪称活宝。也偶想到累及钟灵性命、爹妈忧心,便又颓然失望、悲从中来。真是情绪变迁,落笔神奇。

正当百无聊赖之中,金庸又奇迹般地构造了一个“神仙姐姐”出来,真把个懵懂少年的高尚的、朦胧的爱情理想、少男情思刻画得入木三分。不过一尊玉像,便教段誉由爱生敬,由敬成痴,好个多情种子!不愧是情圣段正淳的儿子。

看得出来,金庸构造段誉这个角色的时候,大有借鉴“贾宝玉”的人设,譬如段誉遇到“神仙姐姐”的玉像时,虽万金之躯,却感到卑微不已,他自责道,“我段誉乃是个臭男子,倘若死在此处,不免唐突佳人,该当死在门外湖边才是”。另外,我们知道后来段誉遇到了王语嫣并一见倾心。据小说介绍,王语嫣同玉像的模样是一样的。正如《红楼梦》中,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便脱口而出,“这个妹妹,我在哪里见过的。”这不同样是一种“如遇故交、似曾相识”的写法么?

在前一章节已埋下伏笔,借钟灵之口,依稀道出了其父钟万仇与“姓段的”不解的恩怨。偌大一个世界,钟万仇偏偏与姓段的有恩怨,这自然是“想象之大胆”,所谓无巧不成书。究竟什么恩怨,在这里已经看得出端倪了。段誉造访世外“万劫谷”的时候,钟万仇正请来四大恶人助拳报复昔日的情敌——段正淳,即段誉的父亲。

钟万仇、甘宝宝已隐居万劫谷十载,甘宝宝更是足不出户。一个面目丑陋,一个美貌如花,至于当年如何结合,文中省略不表,不但省了笔墨麻烦,也留下了想象的余地。原本钟万仇钟情长情于甘宝宝,金屋藏娇,对其百依百顺、宠爱有加,大有宁负天下不负卿之态,也煞是可爱。可惜还是可怜了我们的钟万仇,虽得到了甘宝宝的身体,却从未占据过她的内心半步。甘宝宝仍深念旧情,至于是怎样的旧情令其魂牵梦绕至今,文中仍省略不表,这样反显高明,令人拍案。甘宝宝听到段誉也姓“段”时,已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神色恍惚,对其左看右瞧,不住打量。不过与昔日情郎“同姓”,也爱屋及乌,聊解了相思之情。到后来知道他父亲是段正淳后,更是柔肠百转,不胜娇羞。

甘宝宝有着两面的性情,对江湖势利刚直不惧,如她对段誉道“神农帮胆敢扣留我女儿要挟于我,那时活得不耐烦了”,段誉都听得打了个寒颤。可对情夫又百般柔情,即使在丈夫钟万仇面前,也不会恃爱逞威、断无半句重话,令人爱怜。

甘宝宝对段正淳一往情深,她温柔平静、毫无妒意、不显声色地问段誉“你爹爹一共有几个侍妾?”段誉道“一个都没有”。甘宝宝又问,“你爹爹很怕你妈妈吗?”又问近年来功夫练得如何了,对白持重得体,纵是万般关切,也无风雨也无晴。

钟万仇见到小白脸段誉时怒不可遏,如临大敌、劈头便骂,“我看你油头粉面,也绝不是好东西”。自此,彪形大汉钟万仇的滑稽狼狈可爱模样,愤怒、悲戚、伤心、大喜情绪交织,真是瞬间尝尽了人间百味,实在令人捧腹。即便夫人持剑刺向自己的时候,钟万仇也临危不避,以死求证妻子是爱惜自己的。当然甘宝宝也无心刺向丈夫的,她流泪道“这如何是好?”钟万仇这时大喜,他觉得自己的皮肉之苦没有错负,伸手揽住妻子的腰道“阿宝,你为我这么担心,我便是立时死去,也不枉了。”如此深爱,与日情深,何尝不是真汉子?甘宝宝听到这等言说又不禁“晕生双霞”,轻轻推开了他道“段公子在这儿,你也这么疯疯癫癫的”。钟夫人眼见丈夫失血渐多、脸色渐白,也非常担心,说道“我不去救灵儿了,她自己闯的祸,让她听天由命罢”,扶起丈夫对段誉道“他倘若胆敢动我们女儿一根毫毛,叫他别忘了我们夫妻俩辣手无情。”钟万仇这时附和一声“对,不错!”言语之间,多么可爱!由此可见,甘宝宝也是知轻重、知是非的女子,虽未忘旧情,她对段正淳对是仰慕的姿态,但她对现任丈夫的人间烟火姻缘,也是甚感念与爱惜的。这里近乎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女人出来了。

那边生死一线,这边危在旦夕。那边是自找的麻烦,这边是没来由的闹剧。真是祸不单行,甘宝宝自知此时不能舍了丈夫去救女儿,但到底担心女儿安危,只得抛出一个锦囊,也不知是什么信物——请段誉去求助他父亲段正淳。这样,下面的故事又值得期待了。

如果说第一章出现了两个可爱的人物段誉和钟灵。那么这一章,同样出现了两个可爱的人物——钟万仇和甘宝宝,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重要得是,他们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有所关联的,故事还要关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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