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隶总督府里有“官德”

那年夏天去保定，游历直隶总督府。府里诸多楹联引起笔者注意，遂匆匆抄录一些，闲时拿来品味，觉得里面蕴含着为官的准则，似可作为今日官德之教材。

　　总督署大堂廊柱上悬挂的楹联，是曾国藩写的：

　　长吏多从耕田凿井而来，视民事须如家事；

　　吾曹同讲补过尽忠之道，凛心箴即是官箴。

上一句说，当官的也是老百姓出身，对待老百姓的事情，必须如同对待自己家的事情一样。这是提醒为官为吏者不要忘本，要关心百姓的疾苦。

下一句说，对朝廷，我们大家要尽忠尽责、小心谨慎。凛，敬畏之意；箴，规谏也。心箴也就是官箴。那么官箴的内容是什么呢？

在大堂正南沿甬道不远处，有一座木质的四柱三顶牌坊。牌坊南面刻有宋代黄庭坚手书“公生明”三个大字，北面正对大堂刻有御制戒石铭：“尔奉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御制，即皇帝所制。提出这十六个字的是后蜀的后主孟昶。笔者以为，这十六字既是官箴，亦是心箴。

这是曾国藩对全体下属说的。

曾国藩还有两副楹联，都是讲爱民的。一副是：

视民如伤，冀地苍生皆吾子；

修己以敬，燕赵精英是我师。

视民如伤，语出《孟子》：“文王视民如伤”。周文王常常将百姓看作有伤病在身之人，痛惜而不肯扰之。这副对联意思是说，要关心百姓的疾苦，把百姓看作自己的孩子；要以尊敬的心情，将燕赵大地的精英作为老师，请他们帮助修正自己的行为。

    另一副是：

 随时以法言巽语相规，为诸君导迎善气；

斯民当火热水深之后，赖良吏默挽天心。

联中“巽语”，通“逊语”，意思是谦逊委婉的话语。这副对联也是对下属讲的，意思是，对待百姓要随时用谦逊委婉的话语相劝，这样会给你们带来好处；老百姓已经很不容易了，全靠好官的努力来挽回上天爱民之心。——封建时代的官吏，能有这种群众观点，实属不易！

曾国藩还有一副楹联，对身边的下属讲的，通俗浅显而又非常诚恳：

虽贤哲难免过差，愿与君傥论忠言常攻吾短；

凡党属略同师弟，便僚友行修名立乃尽我心。

意思是衷心希望身边的人要敢于直言，经常批评规劝我，我们虽然是上下级关系，其实跟师兄弟差不多。

这个姿态何等谦虚，这些话说得何等诚恳！哪里像我们的有些干部，掌一点实权就老虎屁股摸不得，专横跋扈，盛气凌人，不许别人在他面前说个“不”字！

作为直隶总督，曾国藩是比较靠后的，他的思想，也不是唯一的。请看唐执玉撰的三堂楹柱联：

将勤补拙；

以俭养廉。

三堂属内院，是总督办公和生活的地方，也叫官邸。唐执玉，字益功，号蓟门，江苏武进人。他为官一生勤俭，任直隶总督时，以“厚民生，澄吏治”为己任。雍正皇帝亲笔褒奖他：“恪恭首牧”，金字匾额如今仍在。

李鸿章任直隶总督时间较长，也留下一些对联：

道不可卑，德唯自下；

言思为则，行必有威。

我理解这幅对联的意思是：唯道德不可卑，要自居道德之下；思而后言、思而后行，威信必有。道与德、言与行，为互文。

笔者还抄录了两副楹联，忘记作者为谁了：

战战兢兢，即生时不忘地狱；

坦坦荡荡，虽逆境亦畅天怀。

上联讲人要有所畏惧，要时刻想到后果；下联讲，只要不做亏心事，即使身处逆境也可心怀坦荡。

另一联据网友告诉，也是曾国藩的：

不为圣贤便为禽兽；

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我理解这副对联的意思是：你若不努力做个好官，那就会成为一个祸国殃民的坏蛋；只要好自为之，必然会有好的结果。

这些楹联很耐人寻味。何为官德？无非“爱民”二字而已，岂有他哉！

在总督二堂，悬挂着孙嘉淦的居官八约：

事君，笃而不显；与人，共而不骄。

势，避其所争；功，藏于无名。

事，止于能去；言，删其无用。

以守独避人，以清费廉取。

孙嘉淦是山西兴县人，康熙五十二年进士，官至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