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与努尔哈赤
《听雨丛谈》是清朝人福格写的一本笔记。书中有一节名为“神板神筸”。所谓“神筸”,也可以写作“神杆”。它的样子,“式如长矛,又有刻木为马,联贯而悬于祭所者,应是陈其宗器以示武功”。小字注释说:“或云当日军行无定居,每祭天地,则竖一杆为神凭依,后世因之不敢易。”就是说,“神杆”,是满族人先人流传下来的一个供奉祭拜的对象,后世不敢更改。这根“神杆”有一丈多高,又叫做“还愿杆子”。然而为什么要祭祀这根“神杆”,“神杆”象征着什么,到了清朝中后期,就连旗人中的知识分子也不大清楚了。
这根“神杆”,象征着採参时拨开杂草寻找人参的“索拨棍”。祭祀“神杆”,其实是纪念满族在长白山中採参的先人。因为,人参在满族崛起的过程中,发挥过重要作用。
这里有一个神话,很能说明问题——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公元1559—1626)是建州女真的首领、后金的建立者。他小时候,受继母虐待,小小年纪便离开家门,加入了採参者的行列。
那年,努尔哈赤才十几岁,跟着七个同伴结伙进山採参。半个多月,一支人参也没有找到。八个人愁眉不展之际,来了一只斑斓猛虎。按照进山採参的规矩,八个人必须轮流向老虎扔出自己的帽子。如果老虎叼走了谁的帽子,谁就得以身饲虎。七个人的帽子先后扔了过去,老虎都没有理睬。轮到年纪最小的努尔哈赤了,他把帽子扔过去之后,老虎叼起帽子,走了!努尔哈赤没办法,只好跟着老虎。老虎翻过一座山,又一座山,来到一个悬崖前的平台上,停下了。努尔哈赤一看,只见平台上长着好大一片绿草,每棵草上都顶着一团团红珠。是棒槌!再看老虎呢,没有了。这是山神爷赐福啊!努尔哈赤原路返回叫来七个兄弟,一共挖出了八八六十四棵大人参。
这个神话可能不真。然而,努尔哈赤曾经进山採参可能是真的,而人参是当时女真人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也是没有错的。当时,明朝在山西和内蒙古交界、辽东等地开设了一些集市,因为最初是专门用粮食、布帛、铁器跟游牧民族交易马匹的,故称马市。东北的马市,是女真人用人参、兽皮和汉人交易的场所。那时候,有些江南的商人,专门来东北马市收购人参。人参,成为女真人购买铁器和其他生活用品的“硬通货”。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明朝御史熊廷弼巡按辽东,为抑制女真人的经济发展,突然决定停止两年和女真人的交易,致使女真人的人参烂掉了三十多万斤,损失惨重。聪明过人的努尔哈赤,就是那次打击之后,发明了使人参不坏的保存方法:先蒸煮、再晒干。从此,晒干的人参可以入库存放,长久不坏了。
人参,还是努尔哈赤讨好明朝皇帝的重要物品。万历十七年,努尔哈赤被明朝皇帝封为都督佥事。十八年,努尔哈赤第一次率领108人的团队,装满载有人参、貂皮、东珠的贡品,进京朝拜万历皇帝。从此,人参,成为努尔哈赤每年向明朝进贡的重要贡品。它不但具有了经济价值,同时也具有了政治价值。
由于人参对于女真人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人参在辽东成为重点保护的资源。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之后,採参必须经过允许;採获的人参,必须上缴。一些明朝军民私自潜入辽东盗採人参,努尔哈赤认为,这是对后金的侵扰和掠夺。他命令属下严加巡查,一经查获盗採人参者,即被处死。这一做法遭到了明朝镇守辽东官员的强烈不满,强迫后金为被处死的人偿命。这件事也成为后金与明朝矛盾激化的原因之一。明万历四十六年,后金与明朝关系最后破裂,努尔哈赤誓师伐明。出师之前,努尔哈赤书写《七大恨》诉告于天。其中第三大恨,就与后金处死逾境者、遭到明朝要挟报复有关。(以上有关史料,转引自《大清帝王·努尔哈赤》)
人参还可能在伐明的战争中发挥过重要作用。据野史载,明朝大将洪承畴率兵攻打辽东,兵败被清人俘虏,谁劝他他也坚决不降。后来,孝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出面来见洪承畴,一番道理开导之后,奉上了一杯茶,说,请将军润润喉咙吧。洪承畴不好拒绝,接过一喝,原来不是茶,而是参汤!洪承畴大受感动,当下请降。当时北京城中都以为洪承畴为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捐躯了,正准备给他开追悼大会呢,忽然传来消息,洪承畴降清了。恐怕谁也想不到,他是被一碗参汤倾倒的。
满族人后来世代祭拜索拨棍,恐怕也有不忘人参之功劳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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