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云台二十八将之五寇恂

既然是美德，就必然有传承。东汉寇侚效战国蔺相如的故事刚刚结束，到了三国时，吴国又演了一出陆逊效寇侚的故事。孙权黄龙元年（公元222年），二月，蜀汉皇帝刘备为报关羽之仇，亲帅四万人马，贸然东出秭归，向夷陵进军，发动了蜀吴战争。孙权命偏将军右部督陆逊为大都督、假节，率领五万人马前往夷陵迎击。

但陆逊所率“诸将或讨逆时旧将（孙策时），或（吴国）公室贵戚，各自矝持，不相听从”，一个比一个都牛！陆逊只好按剑训话：一是先讲形势：我们面临的对手是谁呢？是刘备，这可不是等闲之辈。“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惧怕），今在疆界，此强对（手）”；二是，讲我们应持的态度：既然“诸将并荷国恩”，那就应当“当相辑睦（和睦相处），共翦（铲除）此虏，上报所受”，建立战功；三是我个人的态度：现在大家的态度不那么端正，个个牛得不行，“而不相顺”，“何也”，这是为什么？我跟大家说，“仆（我）虽（是）书生，（但）受命主上（孙权），国家所以（委）屈诸君使相承望者（接受我的领导），以（是因为）仆（我多少有些）尺寸（分量）可称（道），能忍辱（能容忍诸将）负重（敢于担当的）故（缘故）也。（现在，大家要）各在其事，岂复得辞（不要刮噪不已）！军令有常，不可犯也！”否则，军法处置，勿谓言之不预也！同年，闰五月，陆逊用火攻，火烧刘备联营。刘备军“土崩瓦解,死者万数，汉主（刘备）夜遁”，“仅得入白帝城”。刘备惭愧地说：“吾乃为陆逊所折辱，岂非天耶？”战后，吴军诸将方才知道，破刘备，“计多出（陆）逊”，佩服得不行。事后孙权听说了当初诸将不服的情况后，责备陆逊：“君何以初不启（报告）诸将违（背）节度（指挥）者邪？”陆逊回答道：“（我）受恩深重，任过其才”，这是一；二是“诸将或任心腹，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所以，“臣虽驽懦（又笨有怯），窃慕（蔺）相如、寇侚相下之义，以济国事。”我早就以蔺相如、寇侚为光辉榜样，为了国家大事，不计较个人的忍辱了。孙权“大笑称善”，加拜陆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即改江陵侯。由此可以看出，蔺相如也好，寇侚也罢，其人品千百年来，总是受到好评，总有人传承。这就是历史文化的重大影响和作用（《三国志。吴书。陆逊传》、《资治通鉴卷六十九。魏纪一》）。

寇恂在颍川的理政能力也是比较强的：“贼不入界”，说的是治安；由于颍川在洛阳附近，军队来往频繁，军事供应的负担比较大，太守简直就是一个“便道（交通要道）之官”，说的是接待；如何解决接待中钱粮不足的问题呢？他发现‘“郡大生旅（野生）豆”，于是“收得一万斛，以应给诸（军）营”，说的是理财。看来，寇恂是一个很动脑筋、很会变通的地方官。

建武三年（公元27年）刘秀遣使者拜寇恂为汝南太守。这是他第三次任太守。在骠骑大将军杜茂的协助下，寇侚在郡中进行了“讨盗贼”的军事行动，结果，“盗贼清净，郡中无事。”无事岂不要生非？哪怎么办？办教育！办太学，不行，既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那就办地方学校—乡校，聘请精通《左氏春秋传》的儒生当先生，组织、教授学生。寇恂一向好学，这一会，自己也当起学生。在东汉的功臣中，能如此热心办学校、搞教育、甚至甘当学生的，寇恂恐怕是唯一的吧？。好好优秀耶，哇塞！如此惬意的日子，到了建武七年（公元31年），当他接替朱浮、任执金吾时，就算结束了。

建武八年（公元32年），夏，闰四月，刘秀拒绝光禄勋郭宪（字子横）关于“东方初定，车驾（刘秀）未可远征” 的劝告，决心第二次西巡，讨伐盘踞在陇东的隗嚣，身为执金吾的寇恂自然随行。刘秀与河西太守、大将军窦融所率的五郡太守会师高平县 的第一城，向陇右地区攻击，占领天水郡十六县，隗嚣逃奔天水郡的西城（今甘肃天水礼县北）。刘秀派大司马吴汉、征南大将军岑彭将其包围；接着又亲征天水郡上邽（今甘肃天水），派虎牙大将军盖延、建威大将军耿弇向守护此城的公孙述的部将李育、田掩攻击，使被围几个月的天水郡略阳（今甘肃庄浪）解围。正当消灭隗嚣指日可待时，发生了“颍川盗贼寇没属县，河东守兵亦叛” 的重大事件。一个在洛阳的西北五百里，一个在洛阳的东南五百里，结果“京师（洛阳）骚动”。消息传来，刘秀大惊，连呼：“吾悔不用郭子横之言”。秋，八月，刘秀自上邽晨夜东驰，返回洛阳。临行前，给岑彭等人赐书交代：“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公孙述）虏。人 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刘秀的军事苦心，由此可见一斑。他此一行，留下一条旨在鼓励将士不要满足、要持续进攻的“得陇望蜀”的成语，却被后人用来比喻贪心不足。寇恂此一行，虽然动作不多，但是毕竟了解 到不少隗嚣方面的情况，为他以后再来陇右地区建功立业作了准备。

九月，刘秀“车驾还宫”，回到洛阳。他马上对执金吾寇恂发出指示：“颍川（已经）迫近京师，当以时（马上）（平）定”。派谁为好呢？刘秀讲：“惟念独卿（只有你）能平之耳。从九卿（行列中）复出（再走出来）以忧国，可也。”寇恂对刘秀给他戴高帽的做法不以为然，他对“刘秀”这个名牌倒是很感兴趣，谁人不知当年取得颍川郡昆阳大捷的将军刘秀呢？既然如此，让曾经威名震动四方的刘秀，亮出牌子，再到旧地一游，不出名牌效应才怪哩？他没有象光禄勋郭宪那样劝阻刘秀出行，而是鼓励刘秀出马亲征。寇恂讲：“颍川剽（强悍）轻（率），闻陛下远逾阻险，有事陇、蜀，故狂狡（耍小聪明）乘间（乘机）相诖（牵连）误（损害）耳。如闻乘舆（皇帝）南向，贼必惶怖归死（吓得要死）”。至于我寇恂，二话不言，“臣愿执锐（利器）前驱”。你还别不信，这名牌就是有效应！“即日车驾南征，恂从至颍川，盗贼悉降。”寇恂连郡府（在阳翟，今河南禹县）都没有来得及去，问题就解决了。颍川的百姓遮道向刘秀请求：“愿从陛下复（再）借寇君一年。”刘秀见状便答应了。寇恂就在本郡的长社县（今河南长葛东）就地办公，“镇抚吏人，受纳余降”。实际上又干了不到一年太守的工作，这算是第四次干太守。

建武九年（公元33年），六月，刘秀召寇恂返还京师。建武十年（公元34年）八月，又随刘秀再次西巡，先来到长安。当时占据高平第一城（安定郡治，今宁夏固原）的是隗嚣生前的部将高峻。此人反复性很大。较早时，高峻曾被待诏马援奉刘秀旨的意招降，由中郎将来歙承制拜高峻为通路将军、关内侯，后属吴汉，曾围攻隗嚣于冀；待吴汉兵退，高峻逃归旧营，复助隗嚣守陇坻；建武九年，春正月，隗嚣病且饿，恙愤而死。占据高平的高峻，畏惧被诛，顽固坚守。就连耿弇等名将将其围攻一年了，也未拿下。此时，刘秀本来打算离开长安，亲赴前线征讨高峻。寇恂却出面劝阻：第一，“长安道里居中（洛阳到高平，长安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第二，“今士马疲倦，方履险阻，非万乘之固”；第三，“前年（建武八年）颍川（动乱，刘秀只好退回洛阳，前往镇抚），可为至戒”。但是，刘秀不听，挥师右扶风的汧县（今陕西陇县），而高峻仍顽强抵抗。硬征不行，招安如何？刘秀与大家议论一番，决定让寇恂代表去高平与高峻谈判。

临行时，刘秀对寇恂讲：“卿（你）前（阻）止吾此举（亲征高平），（明明寇恂的意见是对的，刘秀的草草出师是不对的。可是领导就是不检讨、不做自我批评，当然对寇恂也不会表扬。英明之主尚且如此，更惶论其他。）。今为吾行（到高平走一趟）也！若（高）峻不（立）即（归）降，（马上）引耿弇等五营击之。”寇恂自然领会领导的意图：先礼而后兵，于是拿着盖有玉玺的书信来到高平第一城，准备向高峻交代有关招安的政策。岂料，高峻并不露面，只派军师皇甫文出来照头。只见皇甫文，摆出一付目空一切的架势，显得傲慢无理。寇恂大怒，立即让手下将其诛杀，下属诸将都前来劝阻：“高峻精兵万人，率多强弩，西遮陇道，连年不下。今欲（投）降之，而反戮（杀）其使，无奈不可乎？”寇恂二话不说，硬是斩杀了皇甫文。接着，指使皇甫的副将回去禀告高峻：“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降），固守”。选哪一条路，自己看着办！这哪像招安啊？要招安，总得讲讲具体的安置措施吧？没有，没有这些！有的是最后通牒。高峻惶恐不安，也拿不出主意，只好即日打开城门，宣告投诚，并没有发生围城的战斗厮杀，问题就解决了。

高峻投诚，削弱了隗嚣集团的力量，加速了平定陇右的步伐。当时在场的诸位将领都向寇恂表示庆贺，并趁机向他询问：“敢问，（既能）杀其使，而（又能）降其城，（有）何（奥妙）也？”寇恂回答：“皇甫文，（高）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智囊）。今来，辞意（话语）不屈，必无降心。（成）全之，则（皇甫）文得（意）其计；杀之，则（高）峻亡（失）其胆（略），是以降耳。”诸位将领佩服地说，寇恂考虑问题的能力之高，我等“非所及也”（《后汉书。寇恂传》）。思路不同，手段就不同，结果也不同。寇侚以不同于众将的思路，指导非常的行动，自然就会有出人意料的结果，这就是寇侚高人一头的诀窍。至于高峻既然归降，按照政策就应当安排，于是将其送到洛阳由中央安置，那是后话。

寇恂之为人，十分大气。《后汉书。寇恂传》记载到：“（寇）恂经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薪酬），厚施朋友、故人及（随）从吏士。常曰：‘吾因士大夫以致此，其可独享之乎！’时人归其长者，以为有宰相器。”当年在上谷郡，经常与自己一道议论天下大事、给了自己不少帮助 的门下小吏闵业，寇恂始终没有忘记。他曾在刘秀的面前夸奖闵业对刘秀的耿耿忠心。 刘秀就赐予闵业关内侯，后官居辽西太守。这说明，寇恂既讲忠，又讲义，是个既要君王、也要朋友的正人君子。在官场上，似这等作人，古今虽有，但数量不大，弥见珍贵难得。建武十二年（公元36年，）这位素有“（遇）喜而不比（张狂），（遇）怒而思难”修养的东汉功臣，离开了人世。谥号“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