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与教育之成熟的家庭
——揭示家庭之含义的《娜拉》
任何人不可能自己诞生,也不可能只靠自己长大成人,必然是在家庭中诞生,在家庭中成长。可以说夫妇、父子、母子、兄弟之间都是由一种无形的锁链联结着。这正是 “不断创造人类”的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土壤吧。
我对于最近几年人们呼吁的“家庭崩溃”现象深感忧虑。
因为我认为这种现象与“人类崩溃”是互为表里的。
著名挪威剧作家易卜生的《娜拉》(矢崎源九郎译,新潮文库版)是一部描写主人公娜拉为谋求“自身的独立”而离家出走的剧本,这早已驰名世界。《娜拉》的最后一幕最为精彩。在这一幕,娜拉对丈夫的虚伪和自己过去的空虚生活痛感绝望,毅然宣布分手。她的告别也是宣布立志“要作真正的人”的开始。她的丈夫赫尔梅想使她回心转意,对她说:
“难道我在你的心中永远不能成为超过别人的人啦?”对此,娜拉只回答了一句:“那必须是出现奇迹中的奇迹。”
赫尔梅:“什么是奇迹中的奇迹呢?”
娜拉:“那是在你和我都发生了变化之后——不,我已经不相信会有那种奇迹了。”
赫尔梅:“可是,我相信。你快说,我们俩都发生变化之后呢?”
娜拉:“那时我们俩的共同生活,就会象真正的夫妻生活了吧。啊,再见吧。”
(走出门去)
于是,赫尔梅叹息着,呼喊着娜拉的名字,“啊,这奇迹中的奇迹!?”他这样发出最后的带有一线希望的呼喊之后,幕落。
易卜生在这里所要表达的主题,并不是要对当时的社会进行改革。他在一封信中曾写过:“真正需要的是人的精神上的革命。”(《易卜生》,原千代海著,玉川大学出版社版)这句话正是他的思想核心,是贯穿全作品的“意愿”。易卜生找到了能够创造新时代的家庭的钥匙。它不是存在于环境的变化之中,而是在人的自身变革之中。
本来组合成家庭的锁链应当是爱情,是纯洁的心。但是,一旦这锁链是由阻挡彼此成长的依赖性、惰性和表面形式结合而成时,它就成为一条沉重的束缚人的铁链。我想,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人总是要生活在某种联结彼此的锁链之中、联系之中。只有在坚实的锁链之中,才能找到真正的、具有深刻意义的生之喜悦吧。
娜拉的出走正是要寻找一条更为坚固、更为紧密的锁链。
这恐怕是她人生旅途中的一个里程碑吧。我想易卜生想要说明的是不论男人还是女人,能否进行这种人生旅行,完全取决于自身成长的程度。
在第二代会长户田组织的青年聚会上,曾把《娜拉》作为教材进行过讨论。我记得那时户田先生在做总结时说过:
“这个《娜拉》的续篇该怎么写,是个大问题。今后你们要个人写个人的啦。”这句话至今深深印在我的脑中。
“家庭的作用”到底是什么?我认为越是处在激烈的变化时代,越应回到最初的起点去认识家庭的永恒使命。
一句话,家庭是“创造人格的场所”。也就是每日每时加深着心灵之美,通过彼此间的帮助不断修练每个成员的人格,由不成熟到成熟,日益丰富起来。我认为这才是永远不变的家庭存在的意义。
家庭中的各个成员不断与社会进行交流,然后又回到家庭。在这样每日每时的反复过程中,加深和扩大与左邻右舍、周围人员的交流。他们把在各自不同社会、地区中得到的体验带回来,形成家庭内的空气,并影响着家庭的成长。我想,这样不断成长起来的家庭或叫“自我变革”,或叫“自我进步”,总而言之是充满向上发展活力的家庭。
我把今后的这种家庭形象,暂时称为“成长家族”。
当然,“成长家族”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家庭是不断创造的。没有人能提供给现成的完美家庭。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家庭就是通过爱的不倦的努力创造出来的。”
(《作家的日记(1)》,川端香男里译,收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17》,新潮社版)
一千个家庭就有一千个样式。这就很好。用不着去和别人攀比。另外,并不是不具备一切条件就不幸福。
比如我们用电子计算机找到一个条件最优越的人,他举行过最豪华的婚礼,一开始就住进自己购买的新居。但是如果没有爱的不倦的努力,他的家庭很可能只是外表物质华丽,内部十分空虚,最后有堕入《玩偶之家》的危险。
如果只靠“自家住宅主义”,乍看上去十分幸福,实际会有意想不到的薄弱之处。如果不能朝着人生的更高层次,为了彼此的成长而不断努力,也不会刻写出人生的幸福和胜利的历史。只存在人们相互慈爱、相互体谅、共同攀登高坡之时,也就是这个“成长家族”或者叫“真的家庭”建成之时,才能促成一个人类易于生存的社会的出现,幸福之风才会吹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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