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茅盾
赵惠明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青年，学生时代也曾充满了理想，在上海参加过学生运动。但由于她出身于官僚家庭，在国民政府内政部任职的父亲为自己的官场，也为女儿的前途考虑，强迫女儿转了学。抗日战争爆发后，赵惠明也还一度参加过战地服务。可是不久，她来到重庆，参加了一个特务组织。特务工作使她开始尝到了生活的第一只苦果——临产被遗弃。丈夫希强是一个“为民前锋”的政工人员，在赵惠明临产之际，他携走全部的金钱财物，只身逃往长沙。赵惠明气愤、恼怒、悲苦交加，然而一切已成事实，她只得在产后三星期，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弃留在医院。
“九·一八”纪念日，赵惠明奉上司之命去猎取工作对象，主要监视那些纪念活动中最活跃的人物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她在行动的时候却又受到另一名女特务的监视。原来，她的顶头上司陈秘书和G一直对她虎视眈眈，心存歹念。赵惠明就是在这种险恶莫测的特务生涯中讨生活，捱日子。一天，老同学舜英来访，这位前省党部委员的太太给赵惠明带来了希强的“喜讯”,说是“中央”给了他相当重要的任务，平步青云了。临了，舜英夫妇还邀请赵惠明去作客，热情十足地鼓动她替上海当局服务。这一下赵惠明才知道希强和舜英夫妇已成了日汪汉奸，而陈秘书和G也与日汪特务有所勾结。
1939年11月，剿灭“异党”的叫嚣日甚一日，特务机关也加强了工作，并且抓到并关押了许多革命志士。R处长指派赵惠明诱降进步青年小昭。小昭是因在S省某县搞工人运动而遭逮捕。敌人的酷刑没有使他屈服，R处长又企图利用赵惠明与小昭是一对昔日恋人的关系，用“美人计”来诱使小昭“悔过自新”。赵惠明用尽了一切手段，生活优待、叙旧、温情等手段以图感化小昭，劝他自首。小昭毫不动摇，反而争取赵惠明，希望她早日醒悟自拔，并要求她设法协助自己越狱。赵惠明一度犹豫不决，徘徊于两种打算之间：要么去上海，投靠舜英；要么帮助小昭越狱，悔过自新。由于缺乏勇气，在R处长的严厉训斥她怠慢工务下，赵惠明在惊恐之下，把小昭要她与之联系的另两位进步青年作为工作成绩说了出来。小昭不久就被杀害了。
1941年1月中旬，皖南事变的消息传至重庆，这一千古奇冤使得山城顿时民情激愤，时局陷于骚乱。赵惠明时至今日方始醒悟，她冒着风险帮助一名小特务逃走。“我只要救出一个可爱的可怜的无告者，我只想从老虎的馋吻下抢出一只羔羊，我又打算拔出一个同样的无告者——我自己！”她觉得自己“不能没有点行动”，也“不能不相信事在人为”了。她自己决定要跳出“黑暗透顶”的特务生涯，设法“离开这恶疫横行的'文化区’”。赵惠明这么想定了以后，“好比已经把家眷和后事都安排停当了的战士”,一身轻松地踏上她的长期苦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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