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医疗项目开发动向
赵晶 美国HDR中国发展副总裁
我们时常会被问到：站在设计的最前沿，我们看到的国内医疗机构的发展方向是什么？国内外医院建筑设计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国外医院建筑设计的趋势是什么？
六年前，我被我司HDR派回中国，主要负责医疗保健项目的发展。彼时，我们在中国的医疗项目业务刚刚起步，虽然公司在国际上久负盛名，但我们对中国的医疗状况一知半解。
发展之初，为了对中国医院的现状有直观的认识，我们的设计团队对项目所在城市的每个大医院都进行了考察，尤其在北京，甚至是我们不甚了解的中医院，我们都逐家到访记录，分析设计优劣及其设计背景和设计文化，大量的知识储备后来为我们赢得不少项目设计的机会。
六年过去，我们已经在中国落地了很多医院项目。作为一家境外知名设计机构的设计人员、医院建设项目的管理者和参与者，我很乐意和大家分享我的思考和心得。
国内医疗项目开发动向
我们常常以占GDP的百分比来比较国家在医疗领域的投入，中国在医疗领域的投入占GDP的百分比是美国的1/3，这在全世界都是偏低的。很显然，中国的医疗健康产业发展和投入仍然有很大的空间。
当前，健康经济已经成为一种新兴的产业或者经济形态。无独有偶，几年前巴菲特和比尔盖茨对全世界预言，人类未来的三大支柱产业：医疗保健、能源和高科技。
健康产业的开发在全世界都呈现出方兴未艾的局面。在中国，以医院项目的投资建设最为明显。一是由于长期以来形成的中高端医疗机构的匮乏；二是近年政府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医疗健康产业，出台了一系列有利于民营医疗机构发展的举措，例如鼓励医生多点执业等；三是众多投资商对于投资领域多样化的需求。
青岛万达英慈国际医院
中国房地产商投资的医疗地产项目的开发模式是：以先进的医疗服务品牌带动周边房地产开发，小区以医疗品牌聚集，医疗品牌为小区及周边服务，彼此相辅相成；又或者是依托较好的气候地理资源，发展医疗旅游，形成区域性特色化医疗服务项目，以医疗带动旅游，以旅游吸引医疗，彼此互惠互利。
某企业集团海南怡养中心（概念）
在这些项目中，我们在规划的同时，常常需要小心地为他们考虑经济平衡，不管是前期土地平衡，还是他们选择投资的医疗产业方向。房地产商投资的医疗产业项目均以盈利为终极目标，基于这个目标，风险高、投资期长的医院项目需要和其他的投资回报较快的业态进行组合，确保其资金健康流动。而医院必须具备显著的优势，可以是因为其所处地域的气候条件带来的竞争优势，也可以是与某个医疗专业知名机构合作带来的品牌优势，或者是因为当地类似医疗机构稀缺而带来的安全收益。在此类项目上，对于造价的控制往往会更为重视。房地产商的医疗项目，通常不会是他们的主业，对于未来医院的运营，不管是委托第三方，抑或是自己组建医疗运营集团面向社会招聘，都有一定的挑战性。
北京国际医疗服务区（概念）
当然，还有更坚定的一些政府和健康产业投资人，则把眼光投向医教研一体的医疗机构的投资开发。这些更为长期的投资项目，短期的经济回报并不是他们考虑的重点，着眼于长期的医疗效益和社会效益才是目标。他们着眼于人类健康福祉的长期目标，以培养高端医疗人才、提供尖端科研平台、创建一流临床医院为途径，试图在某个医学领域寻求突破，成为世界领先，或者攻克某类疾病，创造某类新型医疗手段等。这种投资，已经不局限于某个医院的建设，而是一个或多个医疗体系或者医疗中心的建设。这种项目往往需要对每类项目进行精准而深入的研究，在对项目定位、项目内在联系进行反复论证后，方能做出务实的规划和设计。
国内外医院设计的不同
美国的医疗体系和中国有着很大不同。中国一直沿用建国初期形成的医疗体系，以政府、军队、大学、企业医院为医疗的中坚力量，医疗资源相对集中，造成了目前较为明显的三甲医院拥堵。美国则是在100多年的发展中，形成了清晰的医疗分级体系。这种分级体系分散了优质医疗资源，平衡了各地区医疗资源分配，解决了患者分流的问题，避免了过度拥堵。
美国帕克兰医院（Parkland Hosptial）
但这种不同造成的仅仅是医院体量和功能设置的区别，而两国医院建筑在设计上的更多不同则来源于两国不同的医疗资源比例和保险制度。
我曾经带领不少国内考察团考察过世界各地先进的医院和医疗体系。举一个例子，大家观察到的一个普遍现象是：国外床均建筑面积比中国的大，尤其是美国。拿门诊为例，等候空间看着不大，为什么总的门诊面积往往比中国同样床位数的医院门诊面积大呢？也有客户直接说，既然这个医院久负盛名，功能编制就按照这个来做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芝加哥Christ 医学中心
2015年的统计数据显示，中国每千人的医生数是2.2人，护士医生比例常年徘徊在1.04-1.16之间。美国每千人的医生数约为2.6人，护士医生比例在4.2以上。对于护士医生的比例，国际上普遍要求在2.8以上，并认为只有这样方能提供有效的医疗服务。显然，中国是严重偏低的。
这样的数据，不是单纯地说明中国医护人员的缺口，而是揭示了中国众多医院门诊超负荷运转的根本原因。在中国，医生的小时看诊率远远超过美国，也就是说中国医院的诊室使用频率远高于美国。诊室数量确定的两个关键要素，门诊人次和诊室使用率都和美国相差很大，在真正了解这些数据之后，就会知道由于美国医护比例较高，医生有更多的时间分配给患者，每间诊室每个工作日能接待的患者远少于中国，因此诊室数量相对较高。
同时，美国的保险制度导致越来越多的治疗和恢复在门诊和日间手术室完成。这也是造成美国医院门诊越做越大，住院越做越小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这两个方面叠加，就不难理解美国医院和国内医院门诊面积分配和设计不同的原因。
因此在每个项目上，结合国情、院情进行针对性的设计是极其必要的。在前期功能策划和规划中，我们常常会询问运营方一些具体的数据，包括医护数量、倒班频率、工作时长，某些大型设备的运转频率、某些专科或者复杂手术间的使用率，甚至会考虑各个病区患者的平均留床时间、医生的工作休息习惯等等。美国对这些数据的搜集比较系统化，国内相对有所缺乏，这也是我们正在进行的工作：对医疗管理运营数据进行系统的搜集、分类和整理。不管这些数据是基于过往的经验数据，或是对未来的估计，还是对同类型医院的统计，只有充分了解这些数据，做出来的功能规划才是科学合理的。
国外医院建筑的设计趋势
美国医生Edward Trudeau有句很著名的墓志铭，也是众多医生的座右铭：to cure sometimes；to relieve often；to comfort always，意思是：有时治愈，经常关怀，时时安慰。
在对现代医院的诠释中，无论是医生、医院管理者，还是医院建筑的设计师，都开始把更多的注意力投射到如何实现对患者的“常常关怀与安慰”。
Manhattan Beach Health HubClinic
这种理解在医院建筑设计领域的体现是，人们不再满足于人性化物理环境的营造，比如安静的环境、无异味的空气、像宾馆一样的公共区域、有效的路径、清晰的标识等等，人们开始关注，如何通过环境设计来营造健康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为唯有建立这种良性的人际关系，包括患者与患者之间、患者与医护之间、医院与社区之间的良性互动，才能真正意义上实现对患者的“常常关怀与安慰”。
在近期的一个项目——美国Kaiser医院的设计实践中，我们开始尝试在公共空间进行以创造“积极型人际关系”为目的的设计，这种尝试获得业主的高度赞赏。在这样的一种公共空间里，有定期或不定期的医学讲座，有时介绍某种营养菜品的制作，有些患者像邻里般分享经验教训，也有咨询师、医生与病患及其家属们轻松交流。
美国Kaiser医院
人与人之间，好的健康的行为方式会相互影响，从而对患者的治疗和康复起到正面的引导和监督的作用。这种创造“积极型人际关系”、“推广健康理念”的设计宗旨，把医院建筑设计从单纯的对物理环境的美化，升华到精神环境的美化，把某个公共区域的单一功能扩充到兼备教育普及、社交、咨询和商业等多个功能，使其成为一个“医院社区中心”。这可以说是对患者“常常关怀与安慰”的更深层次的积极尝试。
美国Kaiser医院
医院的人性关怀特质，已逐渐成为医院治疗的基石，如何在空间设计上更好地体现医院人性关怀的特质，也日渐成为医院设计的一个趋势。
约翰霍普金斯儿童医院及研究教育中心
结语
过去六年，我亲历了中国医疗改革，看见这个人口大国基本实现了全民医保。这是美国一直希望实现却难以企及的目标。我曾经认为美国的医疗体系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但优秀的体系对应的是极其昂贵的支出。反观中国的体系，极其经济而且高效，这些都是巨大的优点。医疗产业的所有相关专业人员，都尽力地在如此经济和高效的医疗健康体系里创造更专业、更人性、更完美的环境和服务。
相信不久的将来，在我们这一代人的努力下，中国的医疗体系将是世界学习的榜样，中国的医院也将成为世界同行学习和观摩的范例。这个目标值得我们所有人去努力实现。
（注：文中所有图片均由HDR建筑设计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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