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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读红楼梦之——服饰家常

其实服饰在红楼梦里是不分家的,有衣服必然有配饰。红楼梦里的服饰,无一处不与人物相符相称。选几个有代表性的来看。

老祖宗贾母的心肝贾宝玉:

宝玉初见黛玉时的着装:“头上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涤,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再看王熙凤的打扮:“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缨络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王熙凤的衣服配饰是全书描写最华美的,一来与身份有关。荣国府当家的奶奶,整日价人来客往代表着一府女眷的形象。第六十八回里在善姐眼里嘴里表达出来,【我们奶奶天天承应了老太太, 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这些妯娌姊妹,上下几百男女,天天起来,都等他的话。一日少说,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还有三五十件。外头的从娘娘算起,以及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礼, 家里又有这些亲友的调度。银子上千钱上万,一日都从他一个手一个心一个口里调度……】二来与家庭门第年龄性情有关。王家的小姐,护官符里说的: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第六回又借了周瑞家的口,说了凤姐的脾气秉性。【刘姥姥因说:“这凤姑娘今年大还不过二十岁罢了,就这等有本事,当这样的家,可是难得的。”周瑞家的听了道:“我的姥姥,告诉不得你呢。这位凤姑娘年纪虽小,行事却比世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一样的模样儿,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话的男人也说他不过。回来你见了就信了。就只一件,待下人未免太严些个。】

再看林黛玉的装扮。寄人篱下的孤女,性情又是出凡超逸的,除了冬天穿过一件大红的羽纱外,服饰以浅淡清雅为主,而且基本没什么配饰。

第四十九回芦雪庵联句:【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

第八十九回:【但见黛玉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真比如: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

再说宝钗。皇商家世,又是进京待选的小姐,日常装扮也是朴素简约的。第八回里:【宝玉掀帘一迈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髟赞}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

还有她跟邢岫烟就装饰讨论的一段话。第五十七回:【宝钗又指他裙上一个碧玉佩问道:“这是谁给你的?”岫烟道:“这是三姐姐给的。”宝钗点头笑道:“他见人人皆有,独你一个没有,怕人笑话,故此送你一个。这是他聪明细致之处。但还有一句话你也要知道,这些妆饰原出于大官富贵之家的小姐,你看我从头至脚可有这些富丽闲妆?……将来你这一到了我们家,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只怕还有一箱子。”】

看了这些年红楼梦,对于服饰的理解,唯有随时守分整洁得体。

幼时农村条件不好,过年能添件新衣是欢呼雀跃的一件事。那时候的商店叫供销社,一溜长柜台上,布都大卷大卷地摆在那儿,有限几个花色也由不得自己做主挑,得凭大人的喜好和兜里的钱。扯了布以后,心急火燎快步走着赶去村里裁缝姑姑家(不敢跑,奶奶说跑是很轻浮的一件事,有什么火上房子的事需要那么急那么难看?),在姑姑指挥下左转右转伸胳膊抬腿地量尺寸,数着日子盼过年。大年初一穿着新衣服上街拜年,问好的声音都格外响亮。记忆里有几年没穿上新衣,奶奶从包袱里把去年裁衣服剩下的边角布料找出来,在袖口和下摆接上同样宽的一圈,居然也不难看。自小到大,穿过带补丁的旧衣服无数,可没穿过带破洞的、毛边褴褛的、脏兮兮乌不溜秋的。总也记得奶奶的话,衣服破了旧了不丢人,脏了才丢人。

那年冬天,新买的一条打底裤没几天在膝盖左侧挂了个小洞,没舍得扔,自己拿丝线绣了朵小花,穿着四上班逛街,引得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来问是哪儿买的,每解释一次就听一遍夸赞,心下暗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奶奶的针线活我连个皮毛也没学会呢。如今,想穿奶奶补的衣服也不可得了。

买了新衣服,总要在衣柜里挂几天才能穿,仿佛培养了感情,才跟人亲,穿出来才好看。满柜子的衣物看去,已经没有儿时的喜悦和年少时的憧憬,一色的黑白灰蓝里,纪念着疼爱我的奶奶,奶奶说,大红大绿像唱戏。

这些年渐渐添了一些饰物,闲时翻弄金珠玉贝丁零作响,最喜爱常戴的仍不过是那几颗珠子,清淡,柔和,不挑衣服,不挑场合。与个人性格也相符,不求明丽富贵,只要简约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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