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二月十七日】
陕西总督汪乔年，字岁星，浙江遂安人，天启年间进士，官至三边总督、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汪乔年率领两万秦兵赶到郏县时，得到消息说李自成刚刚弃襄城而去，襄城也就是现在的河南襄城县。
汪乔年不敢向前，有一位襄城的贡生名叫张永琪，劝说汪乔年一定要去保护襄城，并且自己抢先赶回去通报消息。丧乱之后的襄城人好像看到了救星，争相迎接，“焚香道左，哭声震天”。
汪乔年和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位总兵官来到襄城以东扎营，与左良玉遥相呼应。李自成的大军很快杀到，双方刚一接战，三位总兵官不战而逃，一路逃回陕西。
官军大溃，汪乔年不顾左右劝阻，率领剩下的几百人进入襄城，身披铠甲，与将校和帮助守城的书生们一起在城隍庙中宣誓。
此时是崇祯十五年二月十三日。
李自成大军包围了襄城县，采用他们一惯的“放迸”之法，剜城、炸城。城上针锋相对，用砖石砸下去，或者在城上掘洞，截断农民军的洞穴，用荆筐装土，填充被炸开的城墙缺口。
汪乔年亲自在城上指挥，城下农民军盯住城上总督的旗帜，集中炮火轰击，城头的雉堞都被炮弹削平，汪乔年毫不退缩，誓与襄城共存亡，下令说：“敢言走者，斩！”
汪乔年如此坚持，其实是希望东边的左良玉率兵来援，里应外合，在襄城这里聚歼李自成。这种想法极为天真。左良玉带兵几十年，会打仗，更会保存实力。当初朝廷催促他为开封解围，他一直逡巡不进，尽量避免与李自成正面对抗。现在被围困的是小小的襄城，汪乔年又是陕西总督，与他关系不大，所以他趁着李自成杀向汪乔年，早已经带领人马撤走，根本就没想过救援襄城。
可叹汪乔年苦苦坚守五天五夜，弹尽援绝，终于无力支撑。
二月十七日，农民军攻入襄城，汪乔年率领残卒巷战，手刃溃逃兵士和农民军，大声呼叫：“臣力竭矣，不能杀贼，而反为贼所败，死固吾所也！”
然后汪乔年向着北方叩首，挥刀自刎，未死而被俘，送到城北韩家庄去见李自成。汪乔年坚立不跪，痛骂反贼，被断舌凿齿，“尤以血喷贼，至死呐呐，骂不绝口。”
在襄城保卫战中，城里的书生们表现得特别积极，贡生张永琪又大力邀请汪乔年前往襄城，李自成因此极度痛恨襄城的读书人，下令“劓刖”一百九十多名书生。“劓”是割掉鼻子，“刖”是砍去脚，手段极为残酷。张永琪自己逃掉了，但与他有关的九家人全部被杀。
汪乔年死难的第二天，山海关外的松山城被清军攻破，督师洪承畴被俘投降，巡抚丘民仰，总兵官曹变蛟、王廷臣等几千官兵遇害。
同月，崇祯皇帝任命孙传庭接替汪乔年为陕西总督，总督三边军务。
大败汪乔年的陕军之后，李自成挥师向东。《流寇志》记载，三月初一，李自成、罗汝才八十万大军合围陈州，联营四十余里。
陈州就是现在河南省的淮阳，兵备副使关永杰、知州侯君擢严密组织城中军民，拼死抵抗。小小的陈州坚持了三天三夜，多有杀伤，最终力竭城陷，关永杰战死，侯君擢被杀。城破之后，军民坚持巷战，最终惨遭屠城。
三月二十二，李自成、罗汝才攻陷睢州、太康等地。
三月二十六日，李自成联合罗汝才、袁时中等部，围攻归德，“鳞次穴城，飞矢雨集”。
第二天，农民军攻入归德城，按照《流寇志》的说法，城防溃败得如此迅速，是因为原户部尚书侯恂的儿子、举人侯方夏带领几十个家丁砍杀守卫城门的官兵，夺关而出，城中因此大乱，最终失守。
《豫变纪闻》的记载有所不同：围城之后，归德府同知颜则孔、推官王世琇和商丘知县梁以樟一同商量，决定由梁以樟全面负责城防。城中官绅明确分工，各处城门都用土填塞。
归德攻防战相当惨烈，双方互相炮击。二十七日中午时，突然天降大雨，城上火炮无法燃放，农民军趁机架设云梯攻上城墙，官军溃散。大批官员死于乱战，颜则孔死于乱军之中，王世琇被俘之后骂贼而死，他们的妻儿自尽。
做为守城的总指挥，商丘知县梁以樟的妻子自焚而死，梁以樟自己躲藏在民宅当中，趁着夜色逃离归德，也算是一个奇迹。
归德之战中，《豫变纪闻》的作者郑廉参加了罗汝才的队伍，亲眼目睹了归德失陷和屠城的惨状，对整个过程记述颇详。许多人明知道自己会被屠杀，依然匍匐延颈，只有少数人敢于奋死一搏，场面令人慨叹。
开封三围（之十四） 于左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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