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字典是如何编制而成的故事。
也是一个「文字」对杀人犯进行救赎的故事。
先别着急退出。
它一点都不无聊。
《教授与疯子》
你能想象,全世界最伟大的著作之一——《牛津词典》是由一个疯子参与编撰而成的吗?
他不仅患有精神分裂症,还是个杀人犯。
而负责词典编写工作的主编,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疯子。
他没有正统的大学文凭,甚至在14岁之后就已经退学谋生。
只有更疯狂的人,才能造就这段疯狂的历史。
1872年,一群全英国最权威的学士围在一起,为一个人而争论不休。
默里博士在语言学方面极有研究。
他精通拉丁语、希腊语、意语、法语、西班牙语、加泰罗尼亚等14种以上的语言,是一位当之无愧的语言天才。
但是,他的资历与文凭很难让学者们信服,更别提整个学术界。
在过去的20年间,这群优秀的学者们致力于编撰一本英语词典。
他们想要囊括所有的英语单词,为每一个使用英语的人提供一个强大完整的词汇体系,展示英语的独特生命力。
可实际上,这项伟大的工程却毫无进展。
一个单词被编入字典,它的词意、范围、词性、模式等等,都需要进行严格谨慎的历史考究。
要想编成这样一部词典,没有一个世纪的努力是难以达到的。
不过,默里博士却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方向。他甚至承诺,只要能够有足够的动力,这本字典最多只需要7年时间就可以完成。
默里博士天生就爱挑战权威,是个卓越的反教条主义者。
他提出,号召所有使用英语的地区,无论是学校还是工厂,无论是英国、美国还是英属殖民地,只要是对语言有兴趣,那TA都可以参与到字典的编写中来。
就这样,一群气势昂扬的平民军团开始向语言帝国进军。
然而,不久之后他们就发现,群众的高参与度虽然为他们减轻了搜索与查询词源的工作负担,但经过筛选后可用资料并不多。
就在这个时候,关于「approve」和「art」这两个词的词源出现了历史断层,让编录工作雪上加霜。
一天,默里博士收到了一封厚厚的信,里面装有1000个单词的词源卡片,其中就有「approve」。
这是一封来自布罗德莫尔精神病院的信。
在之后的时光中,默里博士与这封信的主人,于无数次通信中一次次打破着封印语言与历史的桎梏。
终于,在所有人的努力下,词典A-B的部分终于编写完成。
默里博士带上成稿,迫不及待的赶往医院,想在第一时间与朋友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他却发现,这位为词典编写工作做出了卓越贡献、与自己惺惺相惜的男人,不是狱卒、也不是狱医,而是一名患有精神病的犯人。
迈纳医生是一名美国内战中退伍的老兵,战争中留下的创伤让他恐惧着黑暗。
在黑暗中,他的身后总是会出现一名脸上带着烙印的男子,千方百计的想要杀死他。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迈纳医生追杀着眼前的幻影,他不断开枪射击,却在一个女人惊恐的眼神中清醒过来。
死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他,而是一名陌生的男子。
随后,迈纳医生因为被诊断出精神病而判无罪,但他需要在精神病院进行治疗。
从这之后,那个脸带烙印的男子多了一位同伴,是那位被他误杀的男子。他们共同出现在黑夜里,从地板下涌出,从墙外穿进来。
唯有书籍,能够让迈纳医生忘记一切,让他不再惧怕黑暗。
在这样的环境下,迈纳医生与默里博士达成了某种共识。
默里医生通过迈纳医生解决难题,迈纳医生则在这种「被需要」中治愈自己。
两个「疯子」,一次次联手攻克着语言的难关,将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词组编写进词典中,乖顺的呈现在人类面前。
但是,要想历史承认这段伟大的「疯狂」,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当社会各界知道,参与编撰这本伟大词典的人中,竟然有令人发指的杀人犯时,舆论的利剑瞬间指向默里博士。
与此同时,原本接近痊愈的迈纳医生,突然病情加重。
他甚至亲手割掉了自己的生殖器,彻底沦为了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上了死在自己枪下的那位男子的妻子。
“我夺走了他的生命,现在还要夺走他的爱人。”
人性,该不该被惩罚?
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迈纳医生。
作为杀人犯,他杀害了一位妻子的丈夫,杀害了六个孩子的父亲。
因为他,这个家庭分崩离析。妻子不得不靠出卖肉体维持生计,孱弱的孩子挨着饿思念着自己的父亲。
但是,没有人可以否定他的善良与彬彬有礼。
在狱警生死攸关时,是迈纳医生挽救了这条生命;
面对受害者的妻子时,他帮助这个家庭重建,帮助这位寡妇重拾生活的乐趣。
他教那位寡妇认字,向她倾诉书籍中的音律美、画面美,让她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更别提他在词典编写过程中做出的贡献,是任何学者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是,他是杀人犯。
他的温柔、儒雅,对默里博士、对寡妇的帮助、对精神病研究的牺牲、对字典编写的贡献,都被「杀人犯」这个称呼给抹去。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让人恨之入骨的名称。
可是,哪怕最不堪的灵魂,都有被治愈的权利。
话说回来,《教授与疯子》的实质,其实是一段由字典引发的爱与救赎的故事。
故事围绕着默里博士与迈纳医生展开,两个生活轨迹截然不同的人,因为同一个目标而组成了19世纪英国最传奇的故事。
默里博士拥有幸福的家庭,和甘愿奉献的妻子,但在从事字典编写工作时,他将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都摆上了祭台。
在众人眼中,他是飞蛾扑火,为文字奉献一切的疯子。
迈纳医生是罪恶是杀戮,是与受害者妻子产生爱情的无耻,而文字给了他救赎之光,指引着他冲出黑暗。
文字能够治愈一切,而字典,则是文字的集大成者。
字典,是所有罪孽与宽恕的集合。
中华文化,也有字典。
白岩松曾在节目上吐露,对自己人生影响最大的,其实是《新华字典》。
影响最大的人,就是我妈。没有我妈,就没有我;没有《新华字典》,我就走不进浩如烟海的中国文化。
字典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涵盖着一个民族的历史与传奇。
奴,在《新华字典》中的释意为:
但在最新版中,它多了一层意思:指为了支付贷款而不得不拼命工作的人。如房奴、车奴。
《新华字典》自1953年出版以来,历经11次修订,每一次修订,都是那个时代学术大家们的心血倾注。
每一版,都被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1971年,在《新华字典》的修订中,几乎所有的词语都带上了鲜明的革命色彩。
比如“利人利己”一词,因被建议修订成“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对此,周总理特批:“神经过敏。”(微笑脸)
字典,从来都是充当着摆渡人的角色,它不断扩大着我们的语言边界。
字典,是最无趣的书,它没有故事,没有传奇,是无数词组的组合。
但字典又是最有趣的书,每一个字、每一个词组背后都是无数的历史风霜。
如果有一天,《新华字典》被拍成了电影,那么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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