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建筑漫行（87）2009年9月闽浙渝鄂四省五地大跨越（7）

   如果没有外国人的到来，宁波人会多么悠然自得享受着青山绿水的安逸生活。站在山岗上，俯瞰宁波城，尽管是一百多年前的影像，但我仍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清新。黑白照片会让宁波黯然失色吗？非也，绿水蓝天是自然的赐予，黑瓦白墙就是她质朴的光鲜。宁波用她清新的活力和质朴的婀娜灌溉着我的心田，替我卸去了旅途的劳顿，昨天下午在杭州的颠簸和无序，早已经融化在了那润物无声的情怀中。宁波用一种舒缓的节奏，向我展示着她优雅的古代和近代，让我想亲近却又只能远观。手中翻看着攻略，但分明听到她悄悄地告诉我：用心，就好。

（宁波老城）

   余姚江、奉化江、甬江，三条发源于浙江省内的河流汇于宁波。那种壮阔的气魄是平面的角度根本无法领略到的。

（三江口）

（航拍三江汇流  图片来自网络）

三江之水在此相融后，循着甬江注入东海。宁波，不仅有河，还有海，“海定则波宁”这就是宁波城市名称的由来。便捷的水运系统，让宁波成为中国古代重要的港口，唐宋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之一就在宁波。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出口到亚非欧各国，国外的香料、药材、宝石也进口到中国。

   对外贸易让宁波二字在在国外享有极高的知名度，自然也引来了殖民主义者的垂涎。英国充分认识到宁波、舟山得天独厚的地理和战略地位。从地理上来讲宁波靠近中国的丝茶的产地，是重要的原料基地，江南一带百姓富庶，也是重要的商品市场。从战略上来讲，宁波北可达京津，南可抵闽粤，气候适中，利于远征军长期驻扎，港口条件优良，适合船舶停靠。在马葛尔尼觐见乾隆后提出的几项主张中，就有将割让舟山（临近宁波海滨）的条款。最终，1842年的《南京条约》圆了马葛尔尼勋爵的梦想，宁波成为近代中国第一批通商口岸城市。

（民国宁波地图）

（宁波老城与江北通商场示意图）

（1875年的宁波港）

   1843年12月19日，英国驻宁波领事罗伯聃率舰队来到宁波，并决定在江北岸租赁民房设立领事署，大门前悬挂“宁波大英钦命领事署”。 1844年1月1日，宁波正式开埠。开埠后的宁波迅速在三江口的甬江北岸形成了外国人聚居区，面积约4.6万平方米。英法美三国都想在这一区域设立专管租界，但均未成功。举棋不定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开埠后宁波的发展并未达到这些国家的预期。按照宁波做葡萄牙和早期英国贸易的商馆的历史来看，它本被英国人寄予厚望，原本英国资本家希望宁波像上海一样，但事实上宁波的对外贸易数额却在最初的几年一直呈下降趋势，浙江的丝，不管政治区域上的疆界，总是采取方便的水路运往上海这个天然丝的市场；茶经过山区到达宁波后，仍然停留在中国人手中，外国人只能在它运到上海后并经行帮的准许才能得到，宁波主要是对上海市场起辅助作用。在第一批五口通商的城市中，宁波和福州面临着几乎相同的尴尬境遇。

（英国驻宁波领事馆）

1861年12月，太平军攻占宁波后，与居住在那里的英美领事签署了一个正式协约，按照这个协约，在没有任何中国官员在场的情况下，城外划出了一个区域专供一般外国人居住和贸易，并且受到保护，免去一切干扰。1862年5月31日双方举行了了第二次会议加以确认，有关双方的公使也予以认可。这样在太平军占领时期，外国人在宁波的贸易没受到影响，传教士平安度日，七万多中国难民也找到了避难所。江北岸虽未开设租界，但界内的市政管理权却控制在领事团的手中。1898年，外国人聚居区成立了负责道路、卫生、电气、水道等市政建设事宜的工程局。与其他租界的工部局相比，宁波工程局只是扮演一个执行部门的角色。这种格局，一直在没有条约规定的前提下持续着。江北的开发始终是不温不火，说不上好，也还不算坏。

（江北老建筑）

一江之隔的宁波老城则是另一番景象，这里是传统文化坚如磐石的阵地。经历了近代风雨的洗礼，但老城却依然延续着千百年来的生活方式。不同于江北的完全西化，老城的建筑只是轻轻地点缀了一点洋味，江南园林的格局、牌坊、石库门、翘角飞檐这些符合中国人审美的要素还是占据了主导。老城不会让人联想到丧权辱国，感情上更加容易接受。我对宁波近代建筑的探寻就从这里开始。

走街串巷，我来到了位于镇明路紫金巷的浙江省文保单位——林宅。这是一处集建造工艺和雕刻艺术于一身的传统建筑精品。它的主人是清同治年间的举人林钟峤、林钟华兄弟，遍查这二林的身世，无一不是和林宅有关的。在建造林宅的时候，林家兄弟一定不会想到自家的宅院会在一百多年后有如此高的知名度。这不算名人的故居尚且能赢得这般名声，可想而知当年的宁波老城是一派何等精致的景象。

虽没有走进参观，但高大的围墙和气派的门楼已经深深地吸引了我。牌楼砖式雕门楼的正中书写着“庆云崇谒”，后书“春风及弟”。后面四个字相对容易理解，前面四个字要相对深奥，不过应当是主人表达的某种强烈感情。对林宅内部的描述，各位都可以从网上搜到，非常细致，我就不在这里罗列了。

白色的墙和黑色的瓦，让我想到开头的那张宁波旧照。这就是中国的江南印象，我在苏州、无锡、常熟、杭州都感受到这种质朴而又清新的美。黑白双色就像是阴阳两极，看似简单却是博大精深。

（林宅）

   除林宅外，宁波还有一处范宅，是目前该市保留最完整的规模最大的明代住宅建筑。

（范宅）

   宁波的高丽使馆遗址，并非是基于近代意义上的外交关系而开办的使馆，它的历史要上溯到北宋时期。高丽是中国古代对朝鲜半岛的称呼，自唐宋以来，高丽与中国的友好往来开始频繁密切，中国的政治、文化、服饰、礼乐、宗教、科技等对高丽影响巨大，而高丽几乎年年遣岁使前来朝贡，甘为臣国。地处东南沿海的宁波，成为两国交往的重要窗口。北宋政和七年（1117年）明州（今宁波）太守楼异奉宋徽宗旨意，在明州设置“高丽司”，管理与高丽国往来的有关政务，并在月湖东岸的“菊花洲”上，创建了国家级迎宾馆——高丽使馆。所以，高丽使馆更像是中国封建王朝彰显对外邦小国皇恩浩荡、恩泽雨露的地方。

（高丽使馆遗址）

一座半沉在水中的亭子引起了我的注意。读了一下一侧的文字记录，才知道这是宁波的一处重要古代遗迹，水则碑。水则碑是一种城市水利设施，主要起到测量水位，预防洪涝灾害的作用。宁波城外的诸楔闸承担着城市旱涝平衡的重要角色，而它的开启或关闭全凭水则碑。碑面上刻有一个“平”字，水没“平”字当泄，出“平”字当蓄。“水则”的“则”意思是“准则”，水则又称水尺或水志，最早的水则是李冰父子在都江堰修建的三个石人，以水淹至石人身体某部位，衡量水位高低和水量大小。隋代开始设石刻“水则”，北宋时江河湖泊已普遍设立水则，明清时江河为了报汛、防洪，往往上下游都设有水则。宁波的水则碑建于宋宝祐年间，历经明清两代的修缮，现在的亭和碑是道光年间所建，保留了南宋的亭基和明代的重修“平”字碑。

（水则碑）

高丽使馆和水则碑虽与近代无关，但这是古代宁波对外交往和科技文化的见证，不容错过。

海曙楼就是宁波鼓楼，是宁波老城的中心。现在的海曙楼诞生于近代，是清咸丰年间重建的。而与那些传统的鼓楼不同，海曙楼是一座经典的中西合璧风格建筑。众所周知，更鼓报时是中国古代鼓楼的重要功能之一，而近代以来，外国先进的西洋钟传入中国，鼓楼的报时方式落伍了。宁波鼓楼并不甘心就此退出历史舞台，城市管理者与时俱进，对原有建筑进行了改造，加盖了钟楼。这一大胆创新的尝试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海曙楼由此成为近代宁波的一处胜景。

 

（海曙楼）

在我所拍到过的中国鼓楼中，只有南通与宁波有点异曲同工，不同点在于南通的鼓楼和钟楼是相分离的。

（南通谯楼与钟楼摄于2011年）

中山公园与鼓楼毗邻，自唐朝以来，这里一直就是宁波的地方政府所在地。唐代明州刺史韩察在此建州衙，宋代是明州州署、庆元府署，元代是庆元路总管府，明代先后为明州府署和宁波府署，清代是宁绍台道衙署。辛亥革命后，这里成为宁波革命党人聚会的场所。1927年，在孙中山逝世两周年之际，宁波各界经过筹划，决定在原道台衙署的地块上修建中山公园。1929年，宁波中山公园落成，成为市民游乐休闲的公共活动场所。今天公园内的门楼、景行碑楼、书楼、小花厅都是民国时期的遗存，供放总理遗嘱石碑的亭子在文革时期被拆毁，后重建。

 

（中山公园）

中山公园旁边是宁波历史名人张苍水的故居。张苍水原名张煌言，号苍水，是南明的一员儒将。他于崇祯年间中举，当时大明的气数已尽。清军入关后，他官至南明兵部尚书，但孱弱的军事力量无力抵抗八旗铁骑，郁郁中，他写下了很多质朴悲壮的诗篇，这些作品都成为传世之作。

　1664年（康熙三年），张煌言被清军杀害于杭州弼教坊。后来，亲朋好友把他葬于杭州南屏山北麓荔枝峰下，成为与岳飞、于谦一同埋葬在杭州的第三位民族英雄，后人称之为“西湖三杰”。满清皇族努力促成民族的融合，他们不仅尊重中原的文化，还厚待他们的敌人，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张苍水加谥“忠烈”，牌位入祀忠义祠，得享定期供祭。宁波的故居，也成为后人缅怀他的地方。

（张苍水故居）

   出了宁波老城，我开始向江北老外滩进发。老城的东门外，坐落着一座钱业公会的会馆。民国时期，这里是宁波金融界人士聚会之所，也是金融业最高决策之地。甬商是近代中国金融界中一支重要的力量，跻身“小四行”的四明银行就是由宁波的民间金融资本发起成立的。

（钱业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