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苏
如果可以,我想要这样的日子,花覆屋檐,好风相从。流水今日,明月前生。
如果可以,我想要这样过日子,琴眠绿荫,芳菲无尽。玉壶煮雨。竹篮提云。
把日子过成诗,与花草树木相亲,与明月清涧相邻,与家人亲友相守,看时光沿着二十四节气的驿站且歌且行。
这是我的小小心愿,也是我一直努力着企图抵达的理想生活。
我当然也知道,这样的生活,可能离很多人的现实和梦想都很远,那距离大约要以光年计了。这样的场景对很多人来说可能算是逃离都市喧嚣,对我却是回归自然安宁,重回山居岁月。
我的小村,和尚庄。我的家,和尚庄一号。
某个微雨的午后,一位在欧洲出游的闺蜜被无框油画般华美的风景和美术馆里的艺术氛围美哭,忍不住打电话和我分享,说世界如此美好真不该辜负真该多出去走走,完了问我在哪儿逍遥?
我居然喜滋滋地告诉她,我在小村,门前的三十几棵月季都开花了,开花会似的,好看得简直要人命啊,花如碗大,少的开了七、八朵,多的开了两百多朵,枝条都压弯了,我在给花们扎竹篱美人靠,就是那种可以做笛子的紫竹,说不定花们一高兴,晚上会倚栏吹笛子给我听呢……
闺蜜沉默了好一会儿,遥远地叹口气说,我们是在一个星球上吗?你是生活在唐朝吧?
我觉得我好像真的比较适合过古代的日子,过简单的,安静的,温暖的,不停地被植物自然生长的细节感动的,仿佛会被各种花开点穴定格的,草本的日子。
最好住古代那种雕梁画栋的木头房子,穿古代衣袂飘飘的袍子,戴古代叮叮当当的首饰,最好院子里的花草都长成古代工笔的样子。而时间,最好是以一根绣花针慢慢穿越一匹丝帛的过程为计量单位。就算一辈子很短,一分钟、一个时辰却可以很绵长。
我也曾埋头逃离田园,为能在城里置办下只砖片瓦的家当而窃喜,也曾经是青葱年少傻愣乖萌自得于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享受图书馆、剧场、咖啡馆、购物中心等城市的浮华之所。然而,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所有的梦境几乎都是以我的小村为发生地,所有的诗歌散文的语境都是乡村的日常,到了周五逃也似的就算夜半也要回村,我不断地问自己,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而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
我找到的答案是,只有在小村的乌声里,我小小的书桌才贵重无比,白纸黑墨才会有无言天籁的惊喜。只有在小村的茶暖饭香里,我的心才安稳妥贴。只有在小村的月光下,我才懂得死生契阔。虽然安身在人称人间天堂的城市,我从来都觉得是过客,就算是户口所在地的事实也改变不了我骨子底里的小村属性。而我所有的努力,就是想要和家人一起在小村过上衣食无忧、远离尘嚣的自在诗意的生活。别的,于我而言,其实都是可以舍弃的浮云。
从此,我放任自己像棵植物沿着根茎潜归小村,除了城里谋生的工作,别的都往回腾挪。小村就像虚席的戏场,我的心境、家当就像词语,慢慢地填空般完成满座。那台戏,也是一首终于写好的诗。
从此,我把家藏在诗里,与花花草草同席,与庄稼一起呼吸,按农谚识天地人和,露珠一般融入村里传统的婚丧嫁娶。布鞋走泥地,接上了生生不息的地气。
从此,我出游哪里都要带着父母,我能看见的美景,要他们一起目睹,我尝到的美食,要他们同时经历。我好庆幸自己能够明白,这样的幸福时光,值得付出所有去珍惜。我更庆幸,这一切还都来得及。
从此,我大多数的空闲时间都虚度在小村。人家挺身而出移民国外,我绝然返身隐入山林;别人欢天喜地去看繁华大世界,我百般愿意地守着我的少有人打扰的小村庄。月亮、星星、松林、稻田,都是天赐的家具,晨烟、暮霭、自鹭、夜莺,都是自然的馈赠。与它们对视,相看两不厌。
从此,我放慢脚步,静下心来,与种种世事纠结和解,与自己和解。
从此,我满心欢喜。我满怀感恩。
感谢父母给了我一个小村,一个无论我走多远都可以回头的故乡。
感谢小村给了我一个方向,无论雨雪风霜那里始终莺飞草长。
感谢爱!
作者简介
陆苏,花覆屋檐,好风相从。流水今日,明月前生。琴眠绿荫,芳菲无尽。玉壶煮雨,竹篮提云。回归自然安宁,重回山居岁月。所有的努力,就是想要和家人一起在小村过上衣食无忧、远离尘嚣的自在诗意的生活。
1970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于诗歌、散文。与林清玄、张晓风的风格类似,自有一股禅意的味道。已出版诗集《蔷薇诗笺》《苹果之爱》,散文集《小心轻放的光阴》《云亦无心》《重归一朵山花的宁静》等。
来源:《把生活过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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