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文联圈内组织读书交流活动，还根据文友们的阅读意向，买回了不少赠阅的书籍。作为群员之一，当听到有群友订阅《张晓风散文精选》，我像受到某种神秘召唤，立马留言也要了一本。
为什么如此激动呢？事情要追溯到一二十年前的天涯论坛，那可真是一个鱼龙混杂、高手潜伏的江湖，痞子蔡、轻舞飞扬等一批网红曾在这里叱咤风云。天涯的散文版块也是火爆异常，谈天论地的，谈人忆事的，谈情说爱的，经常都有奇文飙出，点击逾万、跟帖如潮的现象层出不穷。作为文学爱好者，我尤其喜欢一个叫周晓枫的，散文写得特别漂亮。如果那时有“女神”和“粉丝”等词，那简直就是量身定制，我毫无疑问可以对号入座。
文联的书到我手上后，沐着淡淡的墨香，我迫不及待地品读：《花树下，我还可以再站一会儿》，说的是冒雨赏花时，素不相识的人赠伞，从而引发爱花之人的惺惺相惜；《你为什么拿这个》，说的是同等价格下，摊主惊讶于买主挑个小椰子，实际上是买主的无意之举，那椰汁却正好“不多不少”……
不对呀，这完全不是多年前的那种感觉。即便是写作风格的转换，也不可能是毫无踪迹啊。带着很大的疑惑，我打开电脑找到以前存档的《周晓枫散文》，这才发现自己闹了一个大笑话：我把张晓风与周晓枫搞混淆了！
事情到这里，我并没有半点轻视张晓风的意思。事实上，这位长期执教于大学的散文大家，张晓风善于捕捉平常日子中的琐碎细节，以此揭示鲜活的生活哲理。她的文字风格细腻动人，倘若在入眠前读上一篇，整个睡眠也会变得安宁美好。然而周晓枫呢，我在天涯跟着她“混”的时候，就知道她从事编辑工作，就发现她的文字风格诡谲多变，对“语不惊人死不休”有着执着甚至是痴迷的追求。
现在再看：“我敲击键盘的声音很重，打桩式的。”把打字夸张为打桩，已经够狠了吧？她不满足于动作夸张，顺带一股浓郁的情绪：“又仿佛和电脑有仇，感觉是怀着一腔愤懑在敲打离婚协议。”她写评论家：“我有时，宁愿作家与评论家之间是一种虐恋的关系，相互折磨，也深切依赖，要比浮泛的友谊来得更可靠。我宁愿火眼金睛的批评家怒其不争对我当头棒喝，也不愿手法细腻的学术慰安妇哀其不幸对我精神按摩。”她不仅追求文字的精彩，而且善于通过生活常识，将深刻的道理阐述得通俗易懂，剖析事理堪称入木三分。“小时候好奇，我忍不住回头，观察那个小而神秘的洞穴。黑暗里的金黄瞳仁——作为一名电影观众，你必须习惯它在后方凝视。”这样的表述需要来回的读，如同竞技场上眼花缭乱的组合拳，需要慢镜头的缓缓回放，才能充分体会到其中奥妙。“我把教养理解为滴水不漏的隐忍。”这样的话意蕴丰富，需要反复咀嚼和细细体味，才能慢慢消化。再比如她写绯闻：“绯闻以不断的乘法来传播，当事者虽然占据源头，但对运算出来的庞大乘积贡献甚微。”三十多个普通汉字，组成一把精致的手术刀，其刀法精准且精美，不仅把隐藏在绯言绯语里的绯闻本质给剥离出来，而且实现了表达形式上的奇特与诡异，制造出过目难忘的阅读效果。
“散文如水。水，既是饮用之物，可以沏茶煮汤，也可以清洁衣物或冲洗马桶。”这是周晓枫笔下的散文，抑或散文观。所以，张晓风也好，周晓枫也好，予我都是精神盛餐。如果一定加以区别，我觉得前者更像是原味清蒸，后者更像是麻辣水煮。
早年周晓枫做编辑工作并不轻松，仅从她上下班途中可见一斑：“我开车上班1个小时20分钟，坐地铁快些，13号线换10号线，45分钟。”那时候的她就笔耕不辍，天涯散文版块亦是常客，依稀记得还是“斑竹”。2013年后她成为专业作家，不用出门就可以应付一切，这对于她应该是有着“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洒脱，因为她在散文集《犹如候鸟》自序中写下：“如果死后能进天堂，我想象不出更好的生活，我觉得天堂的大门长得最像作协办公楼。从此什么样的好工作，对我都难以形成诱惑，心里层澜不起。”
读到上面一段，我除了会心大笑，亦拍案而起并抚掌叫好，因她不仅写出了自己心声，也说到了某某心坎。所以，虽不曾谋面，亦相隔千里，却如同相交几十载的老朋友，心有灵犀一点通矣！
作者简介：
邓运华，湖北省作协会员，武汉作协会员，黄陂作协副主席，《人文前川》主编。有散文随笔数十万字散见于国内外上百家报纸副刊和杂志，曾为多家报刊撰写专栏，多篇文章获奖或被选编入书。出版长篇小说《疤痕》一部，另在《四川文学》、《湖南文学》、《芳草》等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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