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建荣
01
秋天山村景色最美，漫山遍野红花黄叶，硕果累累肉肥味美。可对于刘柱村的人来说，每年秋天都是难逃的多事之秋。没啥心情欣赏美景。为啥？这村小偷多，村里流传“瓜果满山飘，小偷半夜跑。”
小偷要是惦记上谁家的粮食了，谁家就别想颗粒归仓。
刘柱今年格外担心了，害怕小偷惦记田里的庄稼 ，还有棚里的蚂蚱。养了一棚蚂蚱，秋天正是肉肥味美，满锅喷香的时候，也是价格最好的时候。家里穷，刘柱为了供俩娃上学，才外出学了养蚂蚱的技术 。今年第一年养殖，趁着秋肥已卖了六七百元了 ，也没舍得油炸一个尝尝。但想到俩娃有学上，有新衣服穿，两口子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看来这养殖业比种庄稼强。两口子恨不得长出八双手伺候棚里的蚂蚱，捎带着忙活地里的庄稼。但不随人意的事还是发生了，蚂蚱遭小偷惦记了。
“刘柱棚里的蚂蚱昨晚又丢了……”！
这几天 ，忙忙碌碌的村民们，或推着玉米棒子；或挑着花生；或挎着一篮子苹果……；山路上碰见匆匆打个照面，来不及问候庄稼的收成，直接切入主题:
“刘柱家的蚂蚱一个秋天咋丢起来没完没了？”
“是啊！可苦了两口子了，自己都没舍得尝尝蚂蚱啥味，让小偷得鲜了。”
“而且小偷来去无踪，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难不成是鬼偷吃了，”张三李四王麻子六婶子七妹子他们半怀鬼胎半担忧地嘀嘀咕咕猜测谁，谁，谁偷得蚂蚱……
02
刘柱婆娘可不是个善茬，出了名的骂人糨子。她骂起人来可不带歇的，个半月?半年?这得看她骂顺气哩!她才罢休。前年邻居不小心多说了一句玩笑话，刘柱婆娘硬是骂了人家七七四十九天，不，还多一天，具体说五十天。邻居被骂得全家不得安生，女的被骂声惊得只要听到鸡鸭鸟叫就心慌，最后得了恐慌症。男的气得闷出心脏病。惹不起就躲了，带着老婆孩子到城里打工去了。两年了，白天就没敢回来过，过年过节给祖宗上坟祭奠还是半夜三更偷偷跑回来办；给祖宗磕完头，烧完香，含泪祈求祖宗保佑逃过被刘柱婆娘挨骂这一节……
天不亮，刘柱婆娘又开骂了。盘起腿坐在村口的碾坨上，一只手端着一瓢凉水，一只手攥着块抹布，骂到高潮时擦擦嘴角喷出来的黏糊糊的吐沫星子。渴了就喝口凉水继续骂。那话也是骂的不见天。
“偷我家蚂蚱的小贼你听着，你全家生个娃，没他娘的屁眼，祖宗前八代在坟里当蝼蚁，后八代不得好死；养个妮子被人祸害，你爹出门让石头崖子碰死，你娘滚在水里淹死……”
整整一个秋。村里乌烟瘴气，弥漫着刘柱婆娘骂声，哭喊声，嘶哑声，声声戳心窝窝。村民们听不下去了，怕娃娃们学骂人，各自先把自家娃娃，送去外村亲戚家躲躲。村人都知道她脾气 不好惹，没敢劝的，充分做好了持久听骂的准备，出门就把耳朵塞上棉花绕着走。
不过，这撕骂声也让村里出现了一件奇怪的现象。
整个秋天没丢东西。东山的地瓜没丢，南山地头的玉米也没丢，满山飘香的苹果葡萄也没丢……。
村民们攒足了力气麻溜的一筐一筐往家收，脸上那个笑容把持不住，扯开嗓子喊“好个秋，好个大丰收!”。
这些前无先例的改变，得归功刘柱婆娘整个秋天的喊骂声，小偷不敢出门了。很多人暗喜:刘柱家里你可得挺住，多骂几天，等忙完东头的地瓜，再去南头收玉米。每年秋收忙，收了地瓜顾不过来花生玉米的，就让小偷抢先一步给收了半块地，今年托你福喽！
种田苦啊！忙忙碌碌从春忙到秋，汗水摔成八瓣，摊上个好光景，还得累死累活抢到小偷前面，才算收个满仓的秋。要是有个天灾，那得愁煞个人，一年白忙活。
03
村里人又嘀咕了:谁家偷吃了她家的蚂蚱，招惹了骂人糨子 ，也是给祖上造孽啊！当然也只是说说，绝无同情之意，也没让骂声停止的意思。
刘柱婆姨的嗓子虽是多年操练，但还是用力太大，骂的时间忒长，破音了。跟村口的大黄狗一个声，不，是大黄狗歇斯底里的狂叫，叫到最后嘶哑不出声的那个压抑声。
乡亲们的粮食也收的差不多了。心里偷乐是该感激偷蚂蚱的贼，还是感激骂人糨子刘柱婆娘，又不好说声谢谢。反正今年这个秋啊！收的圆满，收的高兴哩！
刘柱老实也怕丢人，劝婆娘回家歇着，骂一个秋了，蚂蚱照常丢，咱不追究了，可能咱不该养蚂蚱，明年打死也不养了。却招来婆娘一顿臭骂，用手比划着，用力张嘴，任凭嗓子嘶哑地鸣叫，也喊不出声。大概意思是:就因为你窝囊，贼才惦记上咱家，我瞎眼了，摊上你个闷屎棍子，你有本事给我逮住贼，俺就不骂哩。
刘柱瞪着眼，叹着气，拍着手，跺着脚，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蹲下，硬是没辙。
婆娘不解气，用手狠狠地比划着 ，让刘柱拿着被子去蚂蚱棚里住，不逮住小偷休想回家。
刘柱虽有点不情愿，哪能扭过怒气冲天的婆娘，去就去呗，省得在家天天面对婆娘那张黑漆漆地臭脸……
谁知就在刘柱去蚂蚱棚里住的第一天，天还没亮，棚里传来救命的哀叫声。
村里有人欢喜有人忧，是不是刘柱逮着偷蚂蚱的贼了。来不及穿好衣服提上裤子，披着褂子，拖拉着鞋纷纷跑去瞧个究竟，到那一看，傻眼了。
刘柱躺在地上扭曲着身子呻吟着，嘴巴紫青，眼睛紧闭，手里还死死掐攥着那条死去的蛇……
- 作者 -
郭建荣。笔名沐源，山东青年作协会员，淄博沂源青年作协理事。全国书香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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