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飞
1
晚饭过后，和往常一样，妻子在厨房刷碗，我瘫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微信响了一声，弹出个消息“在吗”
我揉了揉眼睛，那备注的名字，很久都没联系过了。
我和她的聊天，止步于5年前。
那时，婷婷还是我的初恋。
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她的消息。
“在呢。”
“我……今天喝的有点多，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想给你发条信息，一条就好。”
“我知道。”
“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还好吧。”
“我结婚了。”
再三犹豫下，我还是敲出了那几个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我沉默了，微信也沉默了。我叹了口气，独自走到窗边，点燃了香烟。
“老公，你一个人站窗边看什么呢。”这时妻子一边擦着手，一边坐到了我刚才的位置。
望了眼窗外的华灯，轻轻吐出烟圈：“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谁啊？”妻子来了兴趣。
“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很久，久到我都快忘了。”看着窗外，我幽幽地说道。
都市的夜景，最好看的就是那层层繁华都难掩盖的孤独。
睡前，我坐在床边抽烟，回想着她晚上说的话，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有些模糊的笑脸。
想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偷偷点开了婷婷的朋友圈。
登山照，健身照，民宿自拍，照片中的她充满了青春活力。
治愈的笑容，白皙的皮肤，纤细的手臂，修长的美腿，没有半点岁月来过的痕迹。
同是快奔三的人，我却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双目布满血丝。因为每天长时间坐在电脑前，背都有点驼了，脸上的皮肤也粗糙不堪，额头上甚至还爬出了两条皱纹。
想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仙女面前，农夫只能自惭形秽。
2
“老公，马上就到国庆长假了，你说咱们要不要出去旅旅游，转一转。”妻子突然凑了过来，趴在了我的肩膀上，吓得我连忙熄了屏幕。
“别了！国庆假期大家都在出门旅游，景点挤得水泄不通，有啥好转的！费钱又费力。”
“可是……”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微信响了一声。我瞟了一眼，
是她的消息！
“大晚上的，谁啊？”
“这老板真的烦！这都几点了还给我派任务。你早点休息，今晚我在书房睡。”
“那，书房有点冷，你记得多加床被子。”
“嗯”
在妻子狐疑的眼神下，我快步拉开了房门。
书房里，一片漆黑，只有一小片的白光映在我脸上。
“你爱她吗？”
“不爱，你我分开两年之后家里介绍的相亲。相处了一个月，双方父母都觉得合适，提出结婚，她没意见，我无所谓，就这样。”我飞快地敲出一行字，言语中不带一丝的犹豫。
“那，分开这么多年，你过得怎么样呢？”
随着我的问题，微信又陷入了沉睡，我反复斟酌着刚才的用词，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她才回我。
“诶，你还记得咱们大二文艺联欢时候吃的那个糖人吗？”
“记得。那还是我第一次在校园附近看到有做工如此精细的糖人，很想买一个，但当时兜里没钱了，只能干咽口水，可你一眼就喜欢上了。看到我要走，就蹲在地上拼命抓着我的袖子晃来晃去。那小贩也是个奸商，好家伙，一看你这样，价钱直接涨了一倍。”
“哈哈哈，原来你也还记得。”
“那当然，还有……”
我们聊了很多，很久，时间仿佛又跳回到我们的大学时光。
寂静的夜晚，黑暗的房间，我自顾自地傻笑着，门外那一缕窸窣的声音渐行渐远。
3
我们是大学时候认识的，我学计算机，她学财会。初见时感觉她特别高冷，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好追。但我这人一向喜欢寻求刺激，越有挑战的事情，我越感兴趣。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写情书，送早餐，泡红糖水，死皮赖脸地陪她自习，给她讲搜刮来的各种笑话，终于在放假前将她变成了我的女朋友。
在一起后我才发现在她御姐的外表下竟然潜藏着一颗萝莉的心。她时而可爱，时而疯癫，跟她相处的时间里我每天都像活在偶像剧中，时而金庸，时而琼瑶，不过真的超甜。
接下来的几年，我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跑步，一起翘课。我可以在清晨跑两条街去为她买最爱吃的那家小笼包，而她则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等着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最后却还是输给了厚厚的车票。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的微信响个不停。我羡慕她那多彩的经历，她向往我那稳定的生活。我们聊了很多，从事业到爱情，从美食到热剧，说不完的话题。就像千里逢伯乐，伯牙遇子期，婷婷将我心底所有的孤独感一扫而空。
人生短短几十年，遇到一个爱你又懂你的人，实属不易。我觉得婷婷才是上天赐给我共度余生的人，现在的婚姻，不过是开演前的彩排。
她说，这几年一直没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虽然挣到钱了，但现在还是单身。
她说，计划到我所在的城市开一个便利店，找一个爱自己的人，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我说，若我离婚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等了很久，她终于给出了答案。
“我愿意！”
4
晚上回家，家里漆黑一片。还没回来？不应该啊。
换了拖鞋走到餐厅，发现桌面上铺着洁白的桌布，丰盛的饭菜中穿插摆放着两个点了红蜡的烛台，旁边是两个高脚杯和一瓶开封的红酒，妻子在烛光中笑盈盈地望着我。
“这烛光晚餐是整哪出啊？”有些错愕，我印象中的妻子可是个不懂情趣的铁公鸡啊。
结婚一年后，妻子算是原形毕露了，每日素面朝天，有时脸都不洗就出门，整个人就像掉钱眼里了。为了一块八毛的每天起个大早去超市跟那些老大娘抢特价菜，家里的水电也是能省则省，明明两人拿着小康的工资却过着穷人的生活。若非她对我还算大方，我俩估计得天天吵。
“最近你太辛苦了，所以犒劳你一下。你不总说生活需要仪式感吗？”昏暗的烛光下，妻子的眼神清澈，明亮。
看着精心准备的烛光晚宴，我有些感动。
想了一下，我还是决定改日再摊牌。毕竟夫妻三年，今天实在不忍心破坏气氛。
关了手机，陪妻子吃了一顿久违的浪漫晚餐。
深夜，躺在床上背对着妻子回复微信。
“你和她摊牌了吗？”
“还没呢，我明天跟她说。”
“嗯，我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好，明天我一定跟她摊牌。把航班号发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的，那，明天见。”
“好。”
回头看了眼，妻子早已酣睡如泥。我悄悄关了手机，安心入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快八点了，妻子的眼眶有些浮肿，似乎昨晚没睡好。我匆忙收拾一下，抓着早餐对妻子喊道
“快迟到了，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去单位吧。”
“嗯”妻子无精打采的回了我一句。
“对了，今天中午你回家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那你现在说吧。”
“现在没时间了，中午记得回来一趟，很重要的事。”说完我便带上了房门，下楼开车扬长而去。
一上午的时间，婷婷催促了我好多次，我反复告诉自己，今天中午无论如何必须跟妻子摊牌。
快到中午的时候，收到了妻子发来的短信：我在你妈家，中午来这里吃饭吧。
5
当我赶到母亲家里的时候，妻子正和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父亲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我来了，拍了拍沙发，招呼我到他旁边坐。父亲问起我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我支支吾吾地说还没考虑呢。
父亲生气地怒斥我“我和你妈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你还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我有心告诉父亲计划离婚的事，但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来。这平日里柔软的沙发今日真的令我感到如坐针毡。
“开饭喽！”
母亲将菜端上餐桌，父亲才冷着脸叫我去吃饭。
吃饭时，父亲僵着脸没和我说一句话，倒是母亲不停地给妻子夹菜，妻子又把菜夹给了我。
我皱着眉刚想拒绝，结果父亲的眉毛也跟着竖起来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嘴里还嘀咕着“逆子。”
场面有些尴尬，妻子连忙给父亲夹了一块肉“爸，您尝尝我的手艺。”
父亲面部肌肉立马来个180度大转弯，眼睛眯了起来，笑着尝了一下，顿时赞不绝口。
我对妻子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妻子只是抿着嘴轻笑。
饭后，妻子和母亲在餐桌上唠家常，俩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父亲也没有再训斥我，自顾自地看着报纸，只剩我一人在茶几前发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明明是自己家，却待得好生尴尬。
“老公，吃个苹果。”我回过神来，妻子已将削好的苹果送到了我的嘴边。咬了一口，没想到这苹果表面上坑坑洼洼的，但其内在却是无比的甘甜。
傍晚时分，我还在望着电脑出神，婷婷又来消息了。
“你和她摊牌了吗？”
“没呢。这事你容我缓几天再说。”
“那好吧，我快登机了，你记得准时去接我啊。要不然我就真的生气了。”
“放心吧，我一定到。”
抽了根烟，给妻子发了条短信：今晚公司搞团建，就不回家了。
等了很久，妻子没回我，似乎默许了，我本该高兴的，却不知为何总感觉心里堵得慌。
窗外灰蒙蒙的，街道上滴答起了小雨。
6
机场外面，雨势渐大，航班推迟了，我坐在车里点燃香烟，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
手机响了，是妻子发来的信息，内容很长。
老公，外面雨越下越大了，你要多注意保暖啊。少喝点酒，你胃一直不好，多喝水，多吃水果，好的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
我有点事就先回娘家了，家里我已经打扫干净了，牛奶在厨房角落的柜子里，电饭煲里有你最爱吃的回锅肉，你爱吸的香烟在冰箱里，听说冷藏一下抽的时候可以减少尼古丁对人体的危害，这些年你的工资我都帮你存到卡里了，就在我枕头套里，密码是你生日……
虽然我们的爱情没有鲜花，没有巧克力，但是平平淡淡我也觉得很甜蜜。三年青春，感谢有你。
熄了屏幕，这次的烟，有点辣眼睛。
短暂的犹豫后，我拨通了妻子的电话“你在哪？”
“我正在公交站等车呢。”
“哪个公交站？待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
“你不是……”
“别管那么多，你这次做的回锅肉难吃的要死，赶紧回来给我重做！这一天天给你惯的。”
“你……好！”
“我跟你说过我爱你吗？”
“说过，结婚的时候。”
“从现在起，你今后的每一天都是新婚。老婆，我爱你！”
暴风雨后一道彩虹浮现天边，微风拂面，格外的清爽。
我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枕着我大腿的妻子，嘴角微微扬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搬到书房睡的第一夜，第二天晚上趁你睡着用你指纹解的锁。”
“那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和我大吵大闹呢？”
“因为我本身也有不足之处，况且我不相信三年的枕边人会输给一支野白莲。如果真的输了，那只能说明，你是她的风景却不是我的人生。”
“你赢了！”
“不，婚姻里面从来就没什么输赢，有的只是尊重与包容。”
是啊，懂得低头是门学问，适度的退让更是一种智慧。
“那，咱们去哪旅游啊？”
“你挑。”
我和妻子相视一笑，今日，阳光不燥，微风正好。
- 作者 -
白云飞。暂居内蒙古包头市，喜欢篮球也爱写作！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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