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拾趣

作者： 来源：玉溪日报 字数：2174

□  张国仙

捞孩子

孩子时对生命充满好奇，常天真地询问母亲我们两姐妹是怎么来的。温厚的母亲犹豫着该向我们据实以告还是善意欺瞒，最终语重心长地告知是下雨的时候从河里捞来的。既然是捞来的，我们姐妹便决定再去捞一个小弟弟。

时逢雨天，两姐妹合提一只竹编簸箕，到小河里起劲打捞，自然一无所获。于是很羡慕稍大些的男孩子“勇敢”地把阵地转到大河里，蜂拥去围观他们会打捞到怎样的小妹妹。当各家各户传来回家吃饭的吆喝时，孩子们抖着湿漉漉的衣裤狼狈回家，各人脸上漾着失望却仍斗志昂扬。下一次雨天，河边依旧聚满玩闹打捞的孩子，不知倦怠。

后来回想，那年代大抵各家都有“孩子是捞来的”善意谎言，河边才聚了那么多孩子，我们的童年才多了份无穷乐趣。如今幼儿园的小朋友也深知那是谎言，值得庆幸，也甚为遗憾。

蛇蛋后遗症

村中的大河，旱季河水清澈，水深恰及小腿，成了孩子们课余饭后的“伊甸园”。

那个周末，同几个伙伴在河滩上为我们从暴雨中抢救出且饲养两周又不幸逝世的一只小黄鹂鸟举行葬礼。它小小的尸身盛在外公给的一只木盒里，周围衬满野花，这是调皮的孩子努力营造出的一派肃穆庄重。外公是几十年的老木匠，手艺精湛，几个伙伴一致认为那木盒漂亮得不亚于白雪公主的水晶棺，虽然谁也没见过水晶棺的模样。孩子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习惯把童话和现实混为一谈，到如今我基本还是如此，也没觉得做个大孩子有什么不好。

葬礼过后大伙在河滩玩过家家，不知是谁先发现两枚和鹌鹑蛋一般大小的花蛋，周身有美丽的花纹。河滩上常可以捡到鸭蛋鹅蛋鸟蛋，花蛋还是头一遭，大概是某种美丽鸟儿的吧。鉴于我贡献木盒的壮举，大伙把两枚花蛋奖励给我，一帮孩子毫不掩饰地面露艳羡，我则在他们艳羡的目光里乐颠颠捧着花蛋回家。

母亲看到花蛋大吃一惊，严令我上缴，我委屈地反抗，拉扯间一枚蛋落在地上破碎，碎壳间居然是一条刚成型的小蛇。我怔住了，不敢作声。母亲趁机抢去另一枚蛋：“看到了吧，这是蛇蛋，现在叫你把这条小蛇给害了。”责备几句，让我带路把余下的那枚蛋送回原地，蛇蛋风波暂告一段落。

从那之后我落下惧蛇的后遗症，年长后渐渐在恐惧里体会到凡事不可居功受禄，谦虚无求最好。

读《西游记》

《西游记》是父亲买的，并非注拼音的少儿读物，而是真正的大部头。记得也是二年级时，差不多有字典那么厚的32K本，和字典一起买回来的。我怎么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买它，除了几幅彩色插图，全书黑压压都是铅字，让我想起学校歪脖子树下那窝蚂蚁。然而我还是用观察蚂蚁搬家的耐性和好奇一页页读下去，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书读完了，字典也翻得旧旧的，因为书里五分之三的字我都还不认识。

打那以后，我对其它大部头产生了浓厚兴趣，且一直持续到现在。与此相反的是，我对《西游记》失去了兴趣，也许是翻字典翻怕了，也许是别的什么。稍大些时，《西游记》被拍成电视剧，至今我也未完整地看过。六小龄童演绎得再好，都不如我想像里的孙猴子，那是自幼就根深蒂固的印象，坚韧无摧。

画说《红楼梦》

上小学那会儿，很迷恋画画，特别喜欢画身着古装体态婀娜的美女，《红楼梦》的小人书成了最佳摹本。一套小人书画完之后，红楼故事也了解了个梗概，脑海中只记得一群美女围着个公子哥打转的家长里短，其他内容基本没什么印象。

稍长些时读原著，潜意识里总有看人唠家常的厌烦，竟然从未看完过，最多的一次读到四十回，实在读不下去，赶紧找电视剧来看，与看《西游记》时恰好相反。张爱玲写她读《红楼梦》，八十回之后顿觉索然无味，宁愿掉头再看前面那些绕人的诗词楹句。要我来读，大抵也读不出两位作者的差别，脑海里记得的句子就有一句“冷月葬花魂”。

走上工作岗位后有一段时间百无聊赖，取出落了薄尘的厚厚原著拍打一番准备坚持读完，读着读着又不自觉地开始绘描“金陵十二钗”，大概完读《红楼梦》的门槛真是无法跨越了。

酒的无奈

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矛盾的人，双鱼座的特质。比如说，不喜欢酒，却喜欢酒器和与酒有关的诗词。

闲暇时常常一边摆弄收藏的酒器一边品咂关于酒的词句。最早知道的是曹操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看来曹丞相是主张饮酒的。他有知音，韩愈算一个：“有酒不饮奈明何？”李颀也算一个：“醉卧不知白日暮”，才会“心轻万事如鸿毛”。也喜欢范仲淹的愁怨风格，有写乡情的“浊酒一杯家万里”，也有写感情的“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后来知道原来李白才是饮酒写酒的大家，“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余光中《忆李白》中写到的“酒入豪肠，七分化作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几句，把诗仙的风骨描摹得煞是淋漓。

酒和愁必定是密不可分的。记得一位深邃的朋友说过的一句话：“喜欢酒，喝不醉的那种，眼神和心跳都一致。”我相信有这种酒，却不相信有能喝出这种境界的人。要么“醉卧不知白日暮”，要么浅尝辄止，甚至未尝出酒味。应付也好，迎合也罢，大家做的都是表面文章，怎能真醉了呢？

种种迹象让朋友们有了误解，猜测我大概是深藏不露的酒行绿林，每次聚会总免不了一番劝酒和解释。“不会？不可能，看你蛮有研究的。”“我真不会，就懂纸上谈兵……”一来二去，也有失足落水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染上俗世尘嚣，不堪其扰又无力退避。

酒的误会不能以偏概全，但能捡拾的趣味已随着成长逐级递减，这就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