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骗局

天上掉馅饼

“我兜揣两块五、心怀一百万，抵达美国。”意大利人庞氏如是说。

“金融骗局谱”上如果庞氏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21岁来美闯世界，庞氏端过盘子、蹲过局子，一直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17年后，1920年的某一天，庞氏灵光乍现，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套利机会：回邮券。

回邮券相当于国际邮票。你妈妈在意大利花5分钱买一张，寄给在美国的你，你可以用它当邮资寄信到意大利，也可以把它换成美国邮票。如果美国邮票25分钱一张，你就可以获得高达400%的利润。但高利润率要转为高利润额，需要大笔投资。庞氏贴出广告：“45天赚五成利润；90天本金翻番。”一时间投资者如过江之鲫，好多人掏出毕生积蓄，也有人抵押房子借钱投资。问题是，要支撑如此巨大的买卖，需有1亿6千万张回邮券流通，但当时只有2万7千张。

怎么办？庞氏拆东墙补西墙：他用新客户的新投资去支付旧客户的连本带利的旧投资。这个技巧，就是教科书上非提不可的、江湖上不懂也要说懂的——“庞氏骗局”。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庞氏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被递解出境，最终南柯一梦，客死里约。投资者们买到了个教训：天上不掉馅饼，地下午餐花钱。

一分险，一分钱

投资者想赚钱，就必须担风险。担小险挣小钱、担大险挣大钱。但既然是“险”，就不可能只赚不赔。既可能“挣它一个亿”，也可能输得只剩裤衩。炒股票炒债券炒黄金，玩期权玩期货玩掉期，处心积虑忙N年，到头挣个辛苦钱：就是投资组合理论所说的“正常回报”。当然有走了狗屎运的，镁光灯照耀；踩了狗屎的，无人喝彩。刘姥姥就放大前者，以为“这长安城中，遍地都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去罢了”。其实，投资场上个个猴精，金融圈里人人奋勇，哪有什么“超常回报”？

人傻钱多

“正常回报”担风险，“超常回报”无处寻，投资组合理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坏就坏在投资者太“理性”了。行为金融学撇嘴：傻瓜时时有，这届特别多。最爱举的例子是“羊群效应”：群羊傻傻地跟着头羊跑，头羊跳山崖，群羊也不走脑，一个个跟着跳。怎么看怎么像某些股民。羊一跳，狼就笑。这不，“超常回报”的机会就到了。

会计为王

行为金融学研究为啥人像羊；基本面投资学研究人咋能变成狼。巴菲特的老师格雷厄姆教授就是干这个的：估算企业价值、瞄准股票价格；一旦价格远离价值，“超常回报”就到。价格看得见，价值看不着。估算企业价值，必须消化会计信息。“厂房设备”是会计信息，“应付账款”是会计信息；“销售收入”是会计信息，“折旧费用”是会计信息。兢兢业业、里里外外搞透会计，就可以估算价值。然后，专等价格远离价值那一刻。静如处子，别人贪婪我谨慎；动若脱兔，别人恐惧我抄底。

自有后来人

庞氏臭名昭著，他当年那些套路招数大家已耳熟能详，现在还会好使吗？这就要看包装。新庞氏麦道夫横空出世了。他曾是变电话交易为电子交易的先驱，是与纽交所叫板的纳斯达克股市的主席，是华尔街有头有脸的大咖。他最不差钱，会搞庞氏？麦道夫声称掌握“期权对冲”的某种独门秘技，可以四两拨千斤，超常回报。他组建了“麦道夫投资证券”（“麦投”）吸纳投资代客户打理。不论刮风还是下雨，每年报出10%到12%的回报。

“麦投”的客户名单尽是名流，想挤进去还得挖门盗洞找关系。2008年，“麦投”报告：200亿美元的投资额，价值650亿美元。正当阳光灿烂，哪想风暴来袭：2008年秋，世界经济“大衰退”，几个大客户撑不住了缺钱用，要从“麦投”撤资70亿美元。此时，“麦投”的资产不到10亿美元。史上最大的庞氏骗局倾塌，麦道夫被判150年。

庞氏骗局貌似彻底玩不转了。真的吗？2016年9月12日，上海，数百投资者抗议大大集团的“庞氏骗局”：大大集团曾经承诺7%的回报，吸纳了3万人投资了19亿元人民币。

真道是：太阳下没有新鲜事。庞氏已死；庞氏不死……

作者系休斯敦大学终身教授、会计学博士项目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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