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六书”中“假借”说的人们常常喜欢举出他们认为非常有说服力的一个例子:“早”在古代汉语里常常写做“蚤”,企图以此证明“假借”说的正确。乍一看,跳蚤之蚤与早晨之早何干?不就是因为两个字声音相同么?但仔细一分析就会发现,其实二者在意义上是相通的。
先说早字。本作皂,即皂斗,其实就是橡壳。橡壳的颜色呈暗红色。河洛一带有皂荚树,所结的荚和树身上长的刺都是暗红色。可见皂字有暗红色之义。
再说蚤字。跳蚤的皮肤也是暗红色。
这样我们就可以发现,早与蚤所表示的事物在色泽上是一致的,都是暗红色。
考古出土的战国中山国王的铜器铭文有早字,写做:
上边是个日字,下边是个繁体枣字。在汉字中表示时间的字常常加个日旁,例如时、昨、昱等,所以日在这个字中是辅助表义的。下边的枣字即枣树的枣,枣树结的果实,其皮是暗红色的,树身上长的枣刺也是暗红色的,与皂、蚤的色泽完全一致。
在古代,早晨这个时刻叫做“昧旦”或“昧爽”。昧是暗的意思,旦是太阳刚出地平线,有明的意思,昧旦就是天气将明未明之时。爽有明的意思,昧爽也是天气将明未明之时。这个时刻,大地仍被夜幕笼罩着,但太阳即将从地平线上跃出,阳光与暮色相交融,整个天空呈现出暗红色。央视新闻频道每天六点升国旗之前录播的暗红色的天气景象就是“早”的真实写照。
还有个例子可以说明早与日出有关。项羽在接到刘邦有称王野心的情报后说:“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意思是说,“明天早晨让士卒吃饱,打败刘邦的军队!”“旦日”就是早晨。
可见,早晨是指太阳将从东方升起,天色尚暗,但已见日光的这一特定时刻,其特征是此时的天空显出暗红色。怎样来表示这个时刻呢?似乎很困难,于是古人就用与这种色泽相类似的具体事物来表达,写做早,写做蚤,写做枣。这就是早晨之“早”写做跳蚤之“蚤”的原因所在,无非是取其暗红色之义而已,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文字学上的“假借”关系!恰恰相反,古代的事物,之所以声通,是由于义通。正因为都是暗红色(义通),所以橡壳、跳蚤、枣树都有了共同的声音(声通)。所以,“六书”中的“假借”说是很值得怀疑的。
又,人们以光线色泽的强弱明暗作为记时之词,非独早晨这一时刻。民间称太阳落了进入夜间为“天黑了”,“黄昏了”,太阳升起开始进入白天叫做“天明了”,“天亮了”,太阳出来叫“白天”,太阳落了叫“黑夜”,黑、白、明、亮、黄昏等都是表示光线的强弱或色泽的明暗。所以,人们用暗红色表示早晨这一时刻也就不奇怪了。
附带指出,据章炳麟考证,草在发芽之初,其叶子也是暗红色的。所以草字下边的早就是表示暗红色之意。
(参阅拙著《汉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