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镇茶食铺 |
[宿迁]姚大伟 空间 镇上做茶食的有两家，都以老字号自居。一个默守传统，打着“老味道”的牌；一个却推陈出新，讲究花式。 茶食，是佐茶的。我们这儿的茶食，用方正的油纸包着，用青灰的尼龙绳系着，顶端留一个结，毛毛糙糙的，朴实得过了头。通常食客们，就把那绳子扣在手上，别在身后，一颠一颠地拎着回去。 镇上做茶食的有两家，两家都以老字号自居，又都叫“来福斋”。同样的三个字，写下来，制成标签，却大不一样：一家是方正的红边框里大字的楷书体，另一家却是浑圆的蓝色线条加小字隶书体。口味也有差别，一偏咸，一偏甜。技艺上，一个默守传统，打着“老味道”、“味觉记忆”的牌。一个却推陈出新，鼓吹健康，科学与营养，讲究花式，色彩和装饰。两家生意都不错，但关系却不好。虽然，他们本是同根同源的一家，是胞衣关系，但自从他们的父亲去世，镇上就流传出一句话来：“方来福”与“圆来福”，是天圆地方，后会无期了。 镇上最偏爱“方来福”的，是小镇茶馆。茶馆的老板留须，留发，四季只穿黑面布鞋，麻布衣服，为人守旧，念旧，性子一如茶馆里老式的硬木家具。头天晚上，他必是亲自到“方来福”开单子，交订金。他说“方来福”好，斤两足，店家厚道。也说“圆来福”的不好，但不点名，只说那家哎，好好的茶食，弄得跟西式点心似的，味变喽，形变喽，颜色多喽，这叫喧宾夺主，只卖皮相。 他如是说，茶客们如是听。茶客吃茶佐食，有点头的，说，“方来福”有茶馆主做后盾，必然是万里长城永不倒，风景独好。 “圆来福”也有自己的一批追随者。“圆来福”的店面大，装修好，靠窗户边摆上几张玻璃桌，金属板凳，就是一个小型的茶餐厅。年轻人坐在里头，吹着空调，听着音乐，边吃边聊。聊到兴头，再额外消费其他的咖啡、点心。茶馆主说他家的咖啡，又苦又贵。但镇上的年轻人喜欢，没办法。“圆来福”店家女儿有一次以“圆来福”为题，写了文章登在报上，让“圆来福”好好的风光过一次。她在文章末尾说，这里是小镇青年的爱情“事发地”和“爱情现场”。 “方来福”与“圆来福”，各自有各自的主顾，表面相安，暗里交锋。两家大人不来往，但孩子却亲近。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职业，在城里买房工作，偶尔回来，也必是姐妹一起，兄弟不分。当他们并肩走在小镇街上时，小镇人光看衣着和走姿，就能分辨谁是谁家的。他们一个明艳，一个灰白；一个永远是大波浪配红指甲，一个从来都是马尾黑皮筋。圆是圆，方是方。 其实，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一个人一个家，一家人一套文化，守旧的去守旧，创新的去创新，各自有各自的活法，各自有各自的精彩。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能依着自己的选择去追求，就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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